出了万尸门备货的山洞,我跟着梦寒烟往北又走过了五个洞穴,分别是万尸门的两处仓库、弟子们的两处卧房以及万尸门的后厨。
这些洞穴大小不一,却壮观无比。藤萝密布洞内,花草盘结石柱,穹顶流光溢彩,沟壑泉水蜿蜒,甚至不时有雾气腾在低处,很是好看。
他们的卧房,其实仍是在洞中搭建的帐篷,梦寒烟告诉我万尸门里有三千子弟,人比较多,所以占用了两处宽敞的洞穴,因为是小门小派,也不打算扩建。而万尸门的后厨就不是真的厨房了,是梦寒烟专门为门中子弟建造的洞中坊市,足有两百丈方圆,洞中建造的楼房各式各样,不仅有酒楼、饭馆,亦有服饰店、金银首饰铺子,还有专门为西域部落人搭造的简易小摊位。
梦寒烟说西域人喜欢自由交易,喜欢热热闹闹的一起围着篝火烤肉喝酒,这样就不会在洞中太无趣。
上了后厨出口的石阶,我又回头看了眼后被楼房和摊位挤的满满当当的洞穴,不禁感慨道:“真是好大的手笔,这简直就是个大型的市集。寒烟,你们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这短短的相处,梦寒烟带给我太多的震撼了,除了灵蛇血和她的身世,这万尸门的洞府经过她的改造简直就是个小型城镇,令人大开眼界。
梦寒烟笑道:“这里大部分都是他们门中弟子自己建造的,我只是出了些主意,让他们多建造了些吃肉喝酒的地方。人活一世,再怎么着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肚子,饿着肚子哪成。”
我不由失笑,道:“鬼点子倒是不少,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的心眼这般多,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在知道开天卷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心情大好,也因体内有灵蛇血而沾沾自喜,前段时间心中的阴霾也被梦寒烟的机灵一扫而空,一路走来心情愉悦,和梦寒烟聊天也大胆起来。
“那可多了去了。”梦寒烟两指捋着胸前长发,笑盈盈的挠了挠我的手心,道:“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呐。”
她的调侃实在太露骨,比大宋女子大胆太多,这一路也不知道拿我开涮多少次了,我瞪了她一眼,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就不懂得矜持么?”
梦寒烟大大方方的走到石门前,笑道:“我们吐蕃女子生在山野,不懂得那么多的礼仪,矜持我可来不了。”
她的手搭在门边把手上,顿了顿,又道:“对了,顾大哥,关于尸体一事,你千万别跟外人说起,关系重大,否则万尸门将会重蹈神龙窟的后辙。”
“那是自然。”我点了点头。这等隐秘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不仅是万尸门,我的小命恐怕也难逃一劫,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见我点头,梦寒烟才将石门一侧的把手一把拉下。
石门打开,门内一片光亮。
我和梦寒烟走进石门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偌大的巫师洞府。一眼望去,这洞府四周石壁上同样凿满了方形孔洞,因为洞府占地百丈,孔洞也被凿格外的大,层层叠叠的将四周石壁占满了,从我这里看去,能清楚的看到孔洞中塞满了的瓶瓶罐罐,而贴着小洞外侧有十几个可以滑动的弧形长梯,长梯下往洞中间围着一圈圈石架,这些石架也异常的高大,几乎有洞府的一半高,架子上上面同样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罐以及书籍、木箱。
这洞府要比扎巴尔的洞府要大上十数倍吧?我有些震惊的看着四周,道:“好家伙,这就是万尸门大巫们的洞府么?这里的草药怕是要数以千万计来论算了。”
梦寒烟扬起脑袋,得意道:“那是自然。”
我们走下石阶,下到洞府。洞府中地面上也成堆成堆的放着不少木箱布袋,几乎无从下脚,七拐八拐的绕过石架,待得我们走到洞府中间,从一堆布满灰尘的书山后走出时,正见十数人坐在一张大桌子边说着话。
先前被石架阻挡,我并没有看到这些人,一见到我们过来,这群人马上都跑了过来,纷纷朝梦寒烟行礼,道:“拜见小姐。”
看到人群前站着的斩情、酒上道人、朱二和莫鬼医时,我连忙上前抱拳,道:“拜见斩情前辈,酒上前辈,莫前辈,朱前辈。”
酒上道人哈哈一笑,道:“顾小子,你果然来了。”
我摸了摸头,笑道:“承蒙前辈指引,再不来,晚辈怕是要被虫子吃了。”
他们都发出了一阵哄笑,酒上道人道:“那你都知道了吧?”
我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寒烟都告诉我了。”
酒上道人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梦寒烟,笑道:“怎么?不再称呼林兄弟了?”
他们马上又一阵笑,我看了看梦寒烟,见她正一脸通红的瞪着我,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跟着他们一道笑着。
这时,一个长须老者上前道:“小姐,可否让我等看看顾少侠的伤势,我们好去准备解药。”
梦寒烟朝我点了点头,道:“顾大哥,这些都是长生堂里最厉害的巫师,跟随我爹爹多年,如今都是万尸门的人,你的胳膊让他们看看吧。”
能尽快将我手臂上的蛊虫去掉再好不过了,我当即又把右臂上的药布拆掉了,同时也将眼罩摘了下来。
药布一解开,他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呼,除了酒上道人他们四个,剩下的一群人马上将我围了起来,盯着我的右臂瞧个不停。
这名长须老者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臂膀上的红磷,惊奇道:“这就是戊鱼蝂虫吗?如何是这等样子?书中记载蝂虫白若糯虫,喜火嗜血,好寄卵中,这怎么长外面来了?”
旁边一位长眉老者叫道:“安阳巫,这是戊鱼蝂虫,错不了了!你看这颜色像火又像血,这种虫子一般是寄生在南海火岩龟龟甲内,在体外寄生便呈这种鳞状。”
另有一人道:“我在书上曾看过,戊生龟甲,成蛊幻铁,水火难侵,内保五脏,外御天雷。”
一位中年巫师马上道:“你那书上记载不全,戊鱼蝂虫虽能与人共生,但时间长了必会食人心肺,占据本体。”
“不错。”那名长眉老者眼里闪着光,道:“戊鱼蝂虫的确不能在体内太久,否则性命堪忧,不过,好在顾少侠体内有灵蛇血,戊鱼蝂虫才没能侵入体内,而只是寄生在肌表。灵蛇血竟还有如此神效,奇哉,真是奇哉!”
原来他们都知道我体内有灵蛇血了。我被他们团团围住,一时间,耳边七嘴八舌的声音响个不停,他们不仅仔细打量着我的右臂右眼,连同我身体其他部位也在细细看着,甚至有人捏着我的头发瞧个不停,像是看见了了不得的事情,那样子不像是在讨论如何治疗我的手臂,更像是打量着我这个身怀灵蛇血的身体。
他们围着我看了一阵,又将莫鬼医围在一旁议论纷纷,我如临大赦般的走到梦寒烟他们旁边,拍着衣衫道:“寒烟,你们的巫师倒是热情的很。”
梦寒烟笑了笑,道:“这些巫师都是真正的巫医,医术高超,放眼整个西域也是数一数二的,当年长生堂被打散,他们都跟着我爹爹来到吐蕃了,他们知道灵蛇血的神奇,却不曾见过,早就想见见你了,如今难得见到你肯定要将你看个仔细,看个透彻。”
在他们这里,我倒成了稀世珍宝一样。我强挤出一点笑容,道:“仔细到连我的头发都拿来细看,就差脱我的衣服了。”
梦寒烟掩了掩嘴,笑道:“那是人家巫医的本份,你们中医不也讲究望闻问切么?巫医也是,看清楚了才能对症下药,日后你的病好了,还要感谢人家呢。”
刚刚她还说不会矜持,现在倒是连话也说的轻柔起来,没了刚才的大大咧咧的模样,我不由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若能去了我这病痛,我得先感谢酒上前辈发现的及时,若不然,时间长了我真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旁边,酒上道人道:“其实那天我本无意出手,也不知道是哪个狂妄之辈非要和顾小子切磋武艺,最后断了双臂不说,还是人家给背下山的。”
他又提及此事,朱二在一旁自然听到了,他的双臂现在缠着药布,不过已能动弹,右手摸着左臂,涨红了脸笑道:“我哪里知道顾少侠的内力竟然到了那等地步,早知道的话,我也不会出手了。”
酒上道人正将他身后的大葫芦摘下,摇头笑道:“其实我也没想到他的内力会精进的如此迅速。”他拔掉塞子,抱起酒葫芦喝了几口,看着我又道:“灵蛇血强筋健骨的同时,亦可辅助增长内力,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你一年的修炼可抵别人十年甚至二十年的修炼。小子,平时修炼内功,你也没少下功夫吧?呵呵。”
我抱拳道:“前辈慧眼,晚辈自修炼内功以来每日坚持,从未怠慢。”
酒上道人点着头,旁边,斩情也跟着说道:“你说的很对,不过梦堂主曾说过,灵蛇血和内力是相辅相成的,筋骨越强,内力增长的越快,而内力越深,筋骨则更强。气如海,骨似铁,才能将灵蛇血的神奇真正发挥出来。所以顾天,不能只注重修炼内力,多滋养灵蛇血横练筋骨更加重要。”
酒上道人说我内力增长很快,我不可否认,但斩情的话更让我感同身受。
修炼开天内功,其中的精妙我深有体会。虽然所修内功是武当派的内功心法,不过以我的资质,修炼个二十年能有所成就,已经是感天谢地了,想要达到内力深厚根本也不太可能,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而恰恰有灵蛇血的帮助,每次施展开天内功之后,我的内力便会增长很大一截,而内力见长的同时,我的肉身如同被洗涮了一遍,更觉浑身是劲。
他们两人看似说的轻松简单,但寥寥几句着实胜我几年修炼,如醍醐灌顶。我当即抱拳道:“多谢二位前辈的指点,晚辈记住了。”
斩情淡淡笑了笑,道:“谈不上指点,其实我们对灵蛇血知之甚少,只有与灵蛇血共生的人才知其中奥秘,我等也是往日听梦堂主说起一二,才告知你的。”
我道:“谢前辈。”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那也是巧妇才行,如若不是,就算给了满屋子的菜也做不出来一道。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想起了铁剑派,如果师傅师娘能和酒上道人他们一样指点我的武功,我修炼开天内功就不会这般艰难了。
只是他们不是酒上道人,我也回不去铁剑派。
正想着,莫鬼医此时走了过来,看着梦寒烟道:“小姐,安阳巫和户零巫他们已经商量好,可以为顾天治疗了。”
梦寒烟点了点头,看着我道:“顾大哥,你便在这里让他们为你治病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也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梦寒烟脸上多了几分疲惫,我柔声道:“好,寒烟,你也累了,快些去歇息。”
嘴上这么说,我着实也有些倦了,但右臂上的病一天不除,我连觉都睡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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