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兵百万，杀气腾腾，除了黑明国的大军还能有谁？如今日暮西垂，正是攻城的好时机，远远地，许多巨大的撞锤车出现在地平线上，看来昨日试探之后，这次要来真的了。
“陛下有旨，安北郡侯迅速撤入城关！”王铮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吓得石苇一哆嗦。
“都看我做什么，还有那么多尸体没捡呢！”石苇瞪了那些私兵一眼，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郑龘这小子还算有点儿良心，自己逃了不假，城门却还没关，门内埋伏着两队骑士，大概四五千人，很显然是用作接应的。然而石苇并不打算撤军，大场面见的多了，这点儿凡人还入不得他的法眼，何况王铮等一众武将始终瞧他不顺眼，此刻正是立威的好时机。
“请王将军禀明陛下，臣愿以孤军为阵，拒敌于国门之外，敌不退尽，誓不入关！”石苇摆出个英雄的造型，向关上挥了挥手。
“陛下，您看...”
王铮翻翻白眼，彻底没了辙。
“城门还给他留着，万一败退，也好接应一二...徐相，还请您着人去请石苇的几位夫人前来，这小子惧内，说不定管用...”郑龘哭笑不得，只好做下两手准备。
“安北郡侯此举甚异，想必已有退敌良策，陛下不必焦急。”赵箴在一旁说道。
“爱卿所言有理，我等且静观片刻，看他有什么筹谋！”郑龘忽然冷静下来，给了赵箴一个鼓励的微笑，转回头，瞳孔却猛地一缩，嘴角不着痕迹地向上翘起。
就在此时，一队人马忽然自关内冲出，他们皆穿着白色披风，手中拿着挠钩，一看便知是石苇捡尸队的援兵。
“今日过后，团山百姓怕是要家家戴孝了...唉...”郑龘摇头叹道。
五十里...三十里...二十里...黑明国的大军渐渐放慢了脚步，开始结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后面的攻城车却加快速度，渐渐赶上前队的骑士。这些方阵彼此结连呼应，马军、步军以及弓箭手杂错分布，拱卫着攻城部队，军容严整、攻守得宜，看上去毫无破绽。待到了十里之外，各队整齐划一，速度更缓，惊人的杀气汇聚成一股洪流，似要将万水关碾碎了一般。
万水关上，无数火炮压下黑洞洞的炮口，弓手、弩手、长戈手、锁喉手皆严阵以待，城墙间更破开无数洞口，隐隐散发出甜腥的瘴气。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却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还在城下慢慢悠悠地收捡着尸体。
“咱们的人都到齐了？”
石苇仍然坐在石头上，叫过两个将军打扮的人问话。
“回禀侯爷，两万三千人一个不少，地上的尸体已经不多，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收工了。”其中一个将军答道。
“赵成的一万人负责分拣尸体，鹿泉的一万人抓紧装车...对了，把我的三千亲卫调到前面警戒，别出乱子！”石苇重新分派了任务，又回过头，挑衅的望了望城头。
几乎在同时，护城河上起了淡淡的雾气，它们缓缓蔓延到高空，继而结连成不起眼的云朵，悄悄向黑明国的军阵靠近...“凡人要打仗，你跟这儿添什么乱啊？”
一个猥琐的声音萦绕在耳畔，不知何时，李无常已经坐在石苇的身边，而附近的士卒却毫无察觉依旧低头劳作。
“我？没有啊！”
石苇摊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你休瞒我，那片云里藏了水灵生阵，还有烈性的水毒！”李无常怒道。
“即便你不惧‘五心三气’，难道真要搞得血流漂杵才甘心吗？”胡姼静悄悄地坐在石苇的另一边。
“两拨凡人打起来，还不是横尸遍野？”石苇含糊应对，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事实上，望门海中的海水也已接受了征召，准备随时淹掉黑明国的大营。
“怎么，这几日惹夫君不快了？”胡姼粉面含春，笑着替石苇整了整衣领。
“我是负责捡尸体的，总得忠于职守吧...”石苇像极了一个负气的孩子，说话别别扭扭。
“无论如何，凡人的战场不能使用仙法，你可别因此坏了大事...”话一出口，李无常便知道坏了，想捂嘴都来不及。
“我就说嘛，肯定有猫腻，今天要是不说，我就直接灭了黑明国的大军，让你哭都找不着调儿！”石苇嘿嘿一笑，他早知道，凡人的战争绝不那么简单。
“早晚要让他知道的，说也无妨。”胡姼笑道。
“这原因有二，第一是为三灵困龙大阵积聚鬼灵之气，这个你早知道...第二就是为开启望门海中的那道门...”
据李无常讲，要打开众妙之门，凡人之间的大战必不可少，毕竟最接近于道的东西才最管用。至于更具体的事情，老李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仅如此，即便你进入众妙之门，人灵也具有不可思议的神效，因此，凡人之间的战争必得禁绝仙法。”李无常说道。
“只为这个原因，你们就要坐视生灵涂炭？”石苇只听懂了一半，却对这个理由颇为不屑。
“若是从前，你何曾关心过凡人的死活，此刻倒变得婆婆妈妈了...”李无常继续苦口婆心的劝。
“总之你要逞英雄，就一刀一枪的去打！若再用半点仙法，我们几个就都藏起来，再不见你！”胡姼却突然变了脸，瞪了石苇一眼，将头扭过去。
“姼儿...姼儿...嘿嘿...嘿嘿嘿嘿...”石苇忙赔上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沾了死人的狗爪子，少碰我！”胡姼轻轻扭动香肩，挣脱开去。
“姼儿放心，我若再用仙法，就变成个王八皮，整日在地上爬...”石苇难得见到胡姼撒娇，不禁心神一荡，两手又不自觉地凑过去：“...你相公好歹是个侯爷，自然不会亲手去抬死人，这爪子还干净得很...”
“呸，厚脸皮...”
胡姼玉颊绯红，轻轻啐了一口，却再未挣脱他的双手。
噗通——李无常连人带酒葫芦摔倒在地。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抠出来！”石苇惊觉，忙恶狠狠地指向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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