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原野渐渐出现了起伏，不再是单调地平坦有如天地一线，大大小小的丘陵占据了南边大地的两侧视野。但中间的地形怎么看怎么别扭，难道那里不是平地？陆绘长了个心眼，渐渐偏离了现在正南的方向，往偏向西南方的丘陵地带跑去。
一个人心里有了事情，往往就会放弃心平气和的态度。陆绘叹了口气，七八天来无欲无求，在广阔天地放松身心的日子结束了。几十里路，料想也耗费不了多少灵气，陆绘索性乘上“湛卢”，也不飞太高，本着节约灵力的原则，贴着地面超低空慢慢飞往丘陵。
在接近丘陵不远处，陆绘竟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破破烂烂的草棚，不由得落下剑光，慢慢走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最近修行鹿戏渐入佳境，肝脉开窍于眼，还是因为几次三番在千米高空侦察地面，陆绘发现现在自己的目力比以前可是强了不少。
他在很远的地方，就已经看到草棚中间的一块空地上，有一些妇孺正在劳作着什么。再接近一些，就能见到那些妇女儿童蓬头垢面，在这冰天雪地，估计有零下十几度的天，穿着并不厚实的破烂的麻衣瑟瑟发抖。
虽然天寒地冻，妇孺们还在屋外努力劳作，用刚刚烧融的雪水洗着布衣，并将衣物在火堆边上晾干，将捡回来的枯枝砍短堆好。都是些妇孺们力所能及，不需要花太大力气的活儿。
还有些人看似正在准备晚餐，看柴火上吊着锅子，看旁边地下有一大堆食物，堆放的都是些植物块茎和黑豆之类，边上还有一锅炖着不知道是什么。看这个食物的规模和草棚的数量，这里人不会少于几十个。
不多一会儿，就听见一个女人对一个小孩说话：“#￥%&……”陆绘一头雾水，这说的是啥。小孩没动静，这女人又大声喊了一遍，陆绘才连猜带蒙，听出大概是说衣服啥的。
果然，一个小男孩被喊了两遍之后，去把火堆边上的破衣服都收了下来，估计是差不多干了。听着这话，陆绘觉得有点像以前一起进派悟灵派的师姐孙一绮所说方言。
孙师姐是西境三国之中最北面的壁国黄龙郡人，壁国虽然在地域上，毫无疑问地算是在西境。但壁国和西境的核心——雁归国相隔了一座北华山脉，两国在风土人情和语言习惯上差距较大。倒是壁国和北境两国之间，地势平坦交通方便，虽然路远了点，口音和习俗上更接近一些。
联想到西境之外的西荒复兴国，口音与西境诸国类似。那是不是可以推论，中原四境之外的人，其口音都是受到中原影响，大致都差不多。甚至说他们原本就是东南西北四境之民的后代。
但同样是中原，南北东西之间，方言与方言的差距可就太大了，就像川省人和晋省的人说话，绝对是一头雾水。推广普通……嗯，中原话非常重要啊。
既然口音有了参照物，陆绘趴在草棚后面偷听就有了适合的锚定，拿这些奇怪的口音与孙一绮的口音对比，慢慢就能听懂大半。什么你爹和叔叔下工回家，什么再去山里捡点柴火，往锅子下面放点柴之类的话，听着听着也就这么回事。
毕竟所有人族的话，都是相通的。这点其实和地球上的中土非常相似。在相同的文字之下，山水之隔造成的不同表达语言，再怎么样变化，但内在的根基就在那里，不会变得完全无法辨认。
陆绘也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就这样趴在草棚后面听了一下午，等到天色渐渐黑下来，那些“上工”的人马上要回来了。
北方冰原的冬季，天黑得特别早。虽然这里的纬度不至于产生极夜，但估摸着下午申时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完全黑了。天黑之后没多久，就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会儿之后，就见到一百多人扛着铁锹和镐头，拖着铲子和箩筐，衣着也是破破烂烂的男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了这个村子。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三四十岁的微胖男人，明显比其他男人干净和整洁得多，他来到草棚之间的小块空地上站好。其他上到六七十老汉，下到十几岁的男娃，都规规矩矩地在他面前站好，说笑的声音都完全没有了。连小块空地上的妇孺，都自觉排在男人后面站好。
陆绘心想，还要搞什么仪式啊。
那个干净整洁的胖男人轻轻痰嗽一声，大声说道：“冬季的寒风吹不灭我们内心的情感，圣族对我们关爱让我们的身心倍感火热。”
陆绘：“？”
那个男人继续用咏叹一般的口吻大声喊道：“我们要用我们全部的力量，来回报圣族对我们的照顾和抚养。要知道，没有圣族，就不会有我们卑微的人族的活路，是圣族的仁慈，才让我们人族在这片冰雪荒原上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陆绘：“……！”
那个男人最后双手举起，向着天空，柔情说道：“让我们一起来祈祷。愿圣族对大地的统治……”
他对面的男男女女：“愿圣族对大地的统治……”
“如日如月，如山河般亘古不变！愿圣族对人族的抚牧，如严父慈母对子女一般，历久不变……”
“如日如月……”
“我等不孝人族，虽然忤逆若此，但蒙圣族大度宽恕，我等永世难忘。因我等余罪未消，我人族愿世世代代劳作侍奉，以换取圣族宽恕，以感谢圣族的宽容。诚心所祷！”
“我等不孝人族……诚心所祷！”
最后在领祈的胖男人带领下，所有人转身向北，跪拜叩首三次。最终，这个不算太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了。那男人挥挥手，说道：“把今天的晚饭，半个时辰后给我端过来，都散了吧。”说罢转身离去，陆绘从草棚的缝隙，看到他向这个小村落最里面走去，竟然是个有着篱笆的木头房子。
陆绘略一思索，就得出了结论：“这就是魔教无疑了。”这是陆绘在进入北极冰原后第一批见到的人，陆绘还是想接触一下。特别是这个微胖的男人，其他男女老少看起来精气神都不是很好，但这个男人一看就是这群人，或者说这个村子的掌控者，也许可以进行交流。
打定了主意之后，陆绘再思考了一下前因后果，发现自己穿着的衣服实在与这里不匹配。而且自己除了悟灵派的道袍，复兴初修的校服，还真会卫队的黑衣之外，也只有两套从陆家庄带来的衣服。而且这是陆绘前去悟灵派选拔时候。所带所穿的衣服，自然都是非常漂亮，衣服太漂亮竟然也成了一种错。
想到所有的衣服都无法穿，陆绘实在无可奈何，陆绘只得动起了村子里的脑筋。人要走起运来，挡都挡不住，陆绘竟然在晾晒的衣服中，发现了一件与那个胖男人所穿类似的衣服。陆绘趁着夜色之下，看清四下无人注意，控物之能发动，用一根木柴把这套衣服顺了过来。
这胖子虽然比陆绘稍微矮了点，但略胖，所以套上这套外衣之后，竟然还挺合身。这衣服虽然也是麻衣，但是精致的细麻衣服，编织得非常紧密。
一切准备就绪，陆绘悄悄摸到村子的最里面，翻进了篱笆，来到木屋之外。等送饭的妇人来了又去，又略等片刻，猜测里面的人已经开始用晚饭，陆绘大明大方地推门走进木屋。
那人一看陆绘，脸色一白，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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