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33: hastily discussing Important matters, the Future holds much Uncertainty.
海宝儿的身影刚隐没在院门外那道垂落的竹帘后,廊下便有青衣仆从低眉躬身,引着一位身披斗篷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入。
那人身形中等,斗篷边缘压得极低,将眉眼口鼻尽数掩在阴影里,瞧不清半分面容,唯有迈步时衣袂扫过青石板的声响,沉稳得如同山间亘古不化的磐石,每一步都似踏在无形的节点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笃定。
庭院里的景致依旧如旧,几竿修竹在风里轻摇,苔痕爬满的石阶泛着温润的光,唯有那张曾承过茶盏酒壶的青石桌,此刻静立在庭中,桌面被拭得莹白如玉,连半分水渍酒痕都寻不见——
方才海宝儿在此间时,壶中茶水的清芬与杯中烈酒的醇厚还在空气里交织,不过片刻功夫,那些鲜活的气息便已消散无踪,只剩下庭院深处传来的几声蝉鸣,衬得周遭愈发寂静。
斗篷人立在石桌旁,目光越过桌面落在王勄身上。
纵然眼前这人曾是权倾朝野的王侯,修为之高已至地九境,寻常人见了早已俯首帖耳,他却依旧身姿挺拔,既没有拱手作揖的恭敬,也无半句嘘寒问暖的客套,斗篷下的声音隔着布料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的质感,开门见山便问:“你见过他了?”
王勄端坐在石凳上,素色长袍在身侧垂落。他抬眼望向斗篷人,眼底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怒意,甚至连寻常人该有的讶异都无,好似对方这等无礼之举早已在预料之中。
他指尖轻轻叩了叩石桌,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而后缓缓颔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见过了,方才刚走。”
话音落时,庭院里的风忽然停了,竹叶悬在半空,连蝉鸣都歇了片刻,唯有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张力,在寂静中悄然弥漫开来。
斗篷下的呼吸似乎顿了半分,玄色布料随动作微晃,露出的下颌线条冷硬如石。
“你跟他说了什么?”问句里听不出情绪,却像有细冰在空气里碎裂。
王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摩挲,那里还残留着茶盏的温痕。“该说的我都说了。”他抬眼望向天边残月,声音里漫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你应当知晓,即便此刻我缄口不言,他终究还会查探明白。”
斗篷人沉默片刻,青石板上的阴影被日头拖得更长。“即便日后事发,那也是后话了。现在便将他裹挟进来,未免有失妥当。”
王勄眉峰微蹙,似颔首认同,又似存疑未决,沉声道:“留给我们的时日已然无多……你且宽心,海小子曾有恩于你我,无论前路如何,我必以性命相护,保他周全无虞。”
“你最好记住你今日所说。”斗篷人摇头,斗篷边缘扫过肩头,“此番仓促邀你前来,另有一事至关紧要——七星湖那股异息日渐炽烈,恐怕不及两月,便要彻底爆发了……”
“竟如此之快?”王勄指尖骤然收紧,石桌之上已隐现裂痕,“先前不是说尚有三月余裕吗?怎会这般猝不及防?”
“依须弥门裘放所言,约莫是有人施法,意图将其唤醒。”斗篷人语声压得愈发低哑,“若真是如此,那便只会提前了。”
风势骤紧,竹枝被卷得乱颤,拂过石桌,簌簌作响。
王勄望着斗篷人隐在暗影中的面容,忽尔扬唇轻笑,笑声里浸着几分寒意:“也罢,纵然时日有些仓促,但‘时机’既至,那便顺其势而为吧。”
“你打算怎么做?!”斗篷人问。
“等。”王勄起身,素色长袍在风里展开,“等一个恰当的时机。这个时机最好就在海小子身处升平帝国。”他看向斗篷人,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如刀,“倒是你,这么长时间了,总该下定决心了吧?”
斗篷人抬手,缓缓扶正斗篷,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温度,“如你所愿!但有一个条件!”
王勄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凝,连风声都似被冻住。“说。”
“海小子若要入局,须得是他心甘情愿。”斗篷人声音顿了顿,布料下的目光好似能穿透石桌,落在不知名的远处,“还得答应我,事成之后,除了武皇以外,不准为难其他人。”
王勄怔了怔,指尖的裂痕在风里渐渐隐去。他望着廊下被风卷动的竹影,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在暴雨里瑟瑟发抖的少年,无依无靠在记忆里漫开。
“好。”他颔首时,素色衣摆扫过石阶的苔痕,“我答应你。”
斗篷人似乎松了口气,“既如此,得找个靠谱的人动身去七星湖外围查探。须弥门那些人靠不住,裘放的话掺了三分假,得去看过才放心。”
“你我都不方便前往,可有合适的人选?”王勄问。
“荥阳郡主府,张静颜。”言毕,斗篷人已作转身之态,衣袂扫过青石板,带起微尘几许。行至竹帘下时,又倏然顿步,喉间溢出的声息裹着风的凉意,添了句:“便以探妹为由。”
寥寥数字,既无多余铺陈,亦无半分赘言,却似一块青石投入静水,在王勄心头漾开圈圈涟漪。
那“探妹”二字,被他说得平淡无波,偏生藏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好像早已将其中关节盘算得丝毫无差。
王勄眉峰又蹙起来,指尖在石桌上叩出急促的轻响:“荥阳郡主府的‘小郡主’?她掺和进来做什么?”
“你不用管。”斗篷人已走到竹帘边,垂落的竹片被他肩头轻轻撞开,“眼下状况,她最为合适。”
最后几个字随着竹帘的晃动散在风里,王勄望着空荡荡的廊下,忽然觉得有些孤独。他俯身抚过石桌上的裂痕,硌手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竟有一种寒意腾升。
王勄望着斗篷人消失的方向,指尖在石桌上的裂痕处反复摩挲。那道裂痕细如蛛网,却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过往与未来割裂成两半。
玄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递上一盏温热的茶:“主人,需不需派人跟着?”
“不必。”王勄接过茶盏,掌心被烫得微微发麻,“他要走,谁也拦不住。倒是七星湖那边……”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竹影摇曳的院墙上,“备车,去荥阳郡主府。”
玄衣人应声退下时,王勄仰头饮尽杯中热茶。茶味苦涩,混着方才残酒的烈意,在喉头烧出一道灼痕。他想起海宝儿方才惊痛的模样,那道月牙疤在少年眼中炸开的惊骇,竟与十九年前管涔山猎场里,自己望着先皇臂上突兀消失的印记时如出一辙。
……
另一边,海宝儿从王勄的院落脱身,一路借着月色疾行,脑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却丝毫未减。直到望见那熟悉的朱漆大门,门楣上悬挂的“天鲑商盟”匾额格外醒目,他才稍稍定了定神。
甫入院门,便闻厅堂内传爽朗笑声。舅公江齐正攥着颗核桃在掌心飞速旋动,见他进来,当即挺身而起:“宝儿回来了?我方才与你外公正说,此时你该到了,没想到话音未落,你果然便至。”
外公田破空端坐太师椅上,手中捧着盏热茶,目光落他身上时,原本微蹙的眉峰霎时舒展:“瞧你这神思不属的模样,莫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海宝儿刚要开口,田振天已一把将他拉至近旁,指腹在他腕间轻搭片刻,又捏了捏他胳膊:“还好,气息尚稳。只是观你面色和脉象,似乎尚未进食?”他闻得海宝儿腹中咕咕作响,眉头顿时拧作一团,“你这孩子,办事归办事,总得先顾着自个儿的肚子。无论何事,都不及吃饭要紧!”
外公张俊逸亦放下茶盏,语调闲雅:“你舅舅方才还念叨,说你俗务缠身,无暇踏足各府探望我们这些老朽,故而一合计,趁着彦掌苑大婚,便都寻你来了。”
海宝儿心头一暖,方才的愁绪散了大半。他先向在场几位长辈恭敬行礼,而后挨着田振天坐下,将后续的安排与行程拣要紧的叙说了一番。
听罢他的打算,江齐便率先开口:“宝儿志在四方,这方寸之地困不住他的脚步。我等老朽虽难助什么大忙,但有些事,终究该让他知晓。”
张俊逸颔首附和,指尖在案几上轻叩着,缓声道:“江兄所言极是。宝儿长大了,其魄力与能耐远胜我等。相信他足以妥处日后诸事。”
甫闻江齐与张俊逸之言,海宝儿心头微动,垂眸道:“诸位长辈垂爱,晚辈铭感五内。只是方才所言,晚辈怎么有些听不太懂。”
田破空抬手啜了口热茶,茶雾漫过他鬓角银丝,朗笑道:“哈哈哈,宝儿莫要讶异。来此之前我已与你舅公、外公互通声息,将你的事探得明明白白。这里并无外人,我等几个老家伙,便有些心腹话要嘱托于你。”
江齐掌中核桃猛地一顿,旋即放到一旁,正色道,“我令鞘儿转交的‘通云佩’,你可曾贴身携带?”
《御兽谱》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博看读书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博看读书!
喜欢御兽谱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御兽谱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