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在一阵沉不长不短的默后，池梨梨的表情变得心有戚戚焉。
她抿着嘴唇，一脸严肃地拍了拍沈京衡的肩膀，仿佛他假设的那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回道：“懂了。”
虽然她和周奶奶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是，从周奶奶和沈京衡刚才的相处里，她不难看出，周奶奶年轻的时候肯定和她妈妈一样，是一个风风火火、心直口快的女人。遇见问题，能动手解决，就先动手再说。
所以，如果他们今天付了钱，周奶奶肯定会觉得沈京衡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站在周奶奶的立场来看，下一次再见到沈京衡，他的确很有可能挨打，而且还是她当挡箭牌都没办法拦下来的那种。
这么一想，池梨梨突然对周奶奶更好奇了。
她一边和沈京衡继续往外面大马路走，一边问道：“那为什么你和周奶奶还有王爷爷提过我，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们的事呢？”
沈京衡没有松开牵着池梨梨的手，在人多的地方，把她往怀里护了护，避免汹涌的人潮。
闻言，他声线平缓地回道：“没有合适的机会。”
听起来这话很像是一个借口。
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在高中毕业之前，小姑娘一直忙于学习，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像是猫和老鼠，平时不是和他各种钻空子斗智斗勇，就是想方设法逃离他的身边，压根儿没那耐心也没兴趣参与他的过去。
因此，这么久以来，他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直到最近，小姑娘表现出了想要了解他的想法，他才试着带她走进他的过去。
虽然池梨梨不知道沈京衡是如何定义“合适的机会”，但她也认同他说的这话。
毕竟她之前对沈京衡的态度更多的是敷衍，哪会想知道他的事啊。要是放在之前，她肯定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句。
于是池梨梨也就没有再纠结为什么沈京衡现在才说，继续追问他们认识的细节：“那你是以前小时候认识的周奶奶一家吗？”
“嗯？”沈京衡语调微扬，低头看了池梨梨一眼，被她的提问方式勾出几分兴趣。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为什么是小时候。”
“因为你小时候良心未泯啊，现在才不会那么善良呢。”池梨梨抬起头，迎上沈京衡的视线，一脸的肯定，说得是有理有据。
闻言，沈京衡牵唇一笑，对于这番略带贬义的评价不置可否。
他和周奶奶一家结缘的确是在小时候。
再准确一点，是他十三岁独自回到乌京市的那一年。
在经历了半个月的迷茫期后，沈京衡找到了一份“工作”，钱很多，但工作时间是在后半夜。每次他回到巷子里，基本都是早上六七点，偶尔身上会带着伤。
那个时间点正好也是早市开门的时间。
当时周奶奶还是一个人摆摊，摊子就支在早市的门口。
有一次，沈京衡刚好撞上周奶奶收摊。
看着老人家独自忙碌的身影，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旁看得出神。
不多时，周奶奶也注意到了沈京衡，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馄饨摊看，还以为他饿了，冲他招了招手，说：“孩子，奶奶这儿还剩下一份馄饨，倒了怪可惜的，你能不能帮奶奶一个忙，带回家吃了？”
老人家的声音唤回了沈京衡飘忽的思绪。
他拾回神，对上了一双不再年轻却充满善意的眼睛，知道老人家应该误以为他是无家可归的孤儿，看他可怜，所以想免费请他吃一顿早餐。
然而骄傲如沈京衡，并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因为他想到了外婆，这也是他突然驻足停留的原因。
自那以后，周奶奶的馄饨摊每天都会正好剩一碗多余的馄饨。
一开始，周奶奶为了照顾沈京衡的自尊心，还会找一些借口请他吃馄饨，今天是“多煮了一份”，明天是“客人点了又没时间吃剩下了”。
等到时间一久，周奶奶大概是实在想不到新的托词了，索性懒得再找借口，一看见沈京衡，直接招呼他过来吃，甚至还会强行让他打包一些生馄饨带回去，让他饿了自己煮着吃。
可这段时间，沈京衡观察过馄饨摊的经营状况。
也许是因为出餐的速度太慢，导致客人不太多，生意也不太好，一个月周奶奶应该也赚不了几个钱。
虽然沈京衡心性冷漠，但并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会帮周奶奶出主意改善生意，也会偷偷给她塞钱。
后来，他跟着池梨梨回了池家，也没有忘记当年的那一碗碗馄饨的恩情，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默默资助王畅上学，或是通过发奖学金的方式，或是通过政府补贴的方式。
可是，沈京衡这么做，只是单纯为了还当年的恩情，并没有想过和他们重新建立联系。
直到有一次，他又路过了早市，突然有点想念当年的那一碗馄饨，于是让司机停了车，独自下了车，找到了当年的那个摊位，却没想到周奶奶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断掉的缘分就是从那个时候重新连接起来。
“哥哥？”见沈京衡一直不说话，池梨梨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调侃他，“又在忆往昔岁月呢？”
沈京衡长睫一垂，拢起心绪。
他没有忽略池梨梨的上一个问题，但只用了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当年的种种，回道：“以前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周奶奶请我吃了很多碗馄饨，我就是这样和他们一家认识的。”
池梨梨长长地“哦”了一声，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鬼点子，好奇道：“周奶奶只是请你吃了馄饨，你就这么知恩图报，资助了他们一家这么多年。那我把你捡回家，把你养这么大，你会怎么报答我啊？”
沈京衡眉梢轻扬，哼笑道：“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嗯……”
池梨梨认真想了想，最后想了一个等同于没想的回答——“暂时还没想好。”
由于沈京衡现在对她已经够好了，导致她完全想不到他还能做一些什么比现在更好的事。
池梨梨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正好这时，前面有一对老夫妇正带着孙女买气球。
看着这一幕，池梨梨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才完全找错方向的胡思乱想。
她也不怕被沈京衡知道，甚至还把它当成一个笑话，分享给他听：“其实，刚才不知道畅畅哥哥存在的时候，我看你对周奶奶那么好，还以为你喜欢的那个女生就是周奶奶的孙女呢。”
这句话里的某些字眼有些刺耳。
沈京衡黑瞳轻眯，将直射进眼底的阳光阻挡在外。
虽然小姑娘从小就嘴甜，可是，一个她压根儿都没见过的人，她就已经开始“畅畅哥哥”“畅畅哥哥”地叫了。
沈京衡听得有些不悦，但情绪没有外露，反倒叹息了一声，话里有话道：“小公主还是这么热衷于乱牵红线。”
池梨梨：“……？”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沈京衡指的应该是她之前帮书筠姐姐牵线搭桥。
对于这件事，池梨梨百口莫辩，底气不足地为自己小小地辩解了一下：“之前是我的问题，但我现在这哪是乱牵红线啊，明明是在关心你好不好。”
这番辩解沈京衡不予置评，只低头看着小姑娘，低声问她：“那你想知道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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