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正趴在书桌上剪视频，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上周去公园拍的银杏叶特写，剪刀图标悬在画面角落，像只蜷着腿的甲虫。
手机突然在桌角震动起来，是视频号的私信提示音，短促的\"咚\"一声，像有人隔着墙敲了下水管。
我随手抓过手机划开屏幕。
关注列表里新跳出个头像，是片模糊的深蓝色，像没对上焦的夜空，昵称是串乱码似的字母，夹杂着两个问号。
点开对话框时我还在想，说不定是哪个粉丝来夸我新剪的视频，上周发的《秋日扫街》里，我特意给街角那家老面馆的玻璃上的雾气加了柔光滤镜，评论区里好多人说看得想家。
结果对话框里只有一行字，宋体，黑色，不带任何表情：\"你视频里穿的灰色丝袜卖吗？要原味的。\"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半分钟，手机屏幕的光映在眼镜片上，把\"原味\"两个字照得发白。
灰色丝袜？
我想起上周拍视频时穿的确实是双灰色丝袜，那天早上有些降温，我套了条焦糖色的灯芯绒裤，蹲在银杏树下拍落叶时，裤脚往上缩了点，露出脚踝那截丝袜，也就两秒钟的镜头，连牌子都没露出来。
这人是带着放大镜看视频的吗？
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不知道该点什么。举报？拉黑？还是回句\"你没事吧\"？
风卷着银杏叶打在玻璃上，沙沙响，像有人在外面翻书。
我突然觉得有点恶心，不是生理上的那种，是像吞了口没化的冰，从喉咙凉到胃里。
我点开那人的主页，关注列表是空的，动态一条没有，粉丝数是零，就像个刚注册的幽灵账号。
头像是深蓝色，背景图也是深蓝色，连简介都只有一个句号，像句没说完的话。
这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他：\"价格好商量，你开个价。\"
我盯着那行字，握着手机的手有点抖，明明隔着屏幕，隔着不知道多少公里的网线，却像被人堵在了巷子里出不来。
我跟闺蜜发微信，把聊天记录截图发过去，打字的手都在飘：\"你看这人有病吧？\"
闺蜜秒回，一串感叹号后面跟着句：\"卧槽？这什么变态？赶紧拉黑举报！\"
\"我就是觉得好恶心，\"我打字，\"就两秒钟的镜头，他怎么注意到的？\"
\"别想了，这种人就是闲的，专门盯着视频里的细枝末节找存在感，\"闺蜜发了个抱抱的表情，\"你赶紧处理了，别让他影响心情。\"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举报，理由选了\"骚扰\"，然后拉黑。
做完这一切，像把粘在鞋底的口香糖蹭掉了，心里却还是堵得慌。
我点开自己的视频，拉到银杏树下的片段，盯着那两秒钟的袜子特写，突然觉得那截灰色丝袜像块污点，扎得人眼睛疼。
晚上吃饭时，我跟我妈说这事，我妈正给我夹排骨，听完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现在的人怎么这样？拍个视频都不安生。\"
她眉头皱着，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以后别拍那些露脚踝的镜头了，安全第一。\"
我没说话，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其实我知道，就算我下次穿长靴把脚踝捂得严严实实，也总有人能从视频里找出点别的东西来。
就像走夜路时，你就算把书包背在前面，把手机电筒开着，也挡不住暗处的眼睛。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手机又点开视频号。
后台还有新的私信，是个小姑娘发来的，说喜欢我视频里拍的老面馆，她在外地上大学，看我拍的雾气腾腾的玻璃窗，想家想得掉眼泪。
我回复她\"下次拍面馆的辣椒油特写给你看\"，手指敲在屏幕上，比白天稳多了。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落，一片接一片，像谁在天上撒金箔。
我想，其实大多数时候，世界还是好的，就像视频里的银杏叶，面馆的热气，还有素不相识的人发来的想家的私信。
只是偶尔会有几粒沙子，迷了眼。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到枕头底下。
明天还要去拍街角的梧桐，听说气温低的时候，梧桐叶会变成琥珀色，落在地上像满地碎宝石。
至于那条灰色丝袜，早就被我扔进垃圾桶了，跟那些莫名其妙的私信一样，不值得多占一秒钟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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