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外的航运码头。
秦游并没有带皇帝去医馆，而是将他们都带到了这里。
码头附近有一座高四层的酒楼，可将码头上的情景一览无遗。
第四层。
皇帝秦游他们一行人站在窗户边。
席福不解地看向秦游，问道：“秦首辅，为何会带我们来这里？”
秦游笑道：“看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没有细说，有些东西，得用心去感受。
皇帝的目光落在码头上。
大魏的漕运极其发达，就算现在有火车。
漕运依旧占比不少。
然而十二月的汴梁已经进入深冬，冷意入骨。
但码头山依旧热火朝天。
一个个穿得单薄的人在卖力地给搬运货物。
这其中有老有小，有高有矮，唯独没有胖的。
胖的都穿成一个球，拿着皮鞭凶神恶煞地挥舞着吓唬人。
也有的坐在旁边，喝着小酒，吃着美食，乐呵呵的和同伴说笑。
杜海胜和席福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
此刻。
码头上有人在发工钱。
皇帝目光如炬地看着。
在他眼中。
一个中穿着棉衣的中年人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数着几张纸币递给工人，然后又从工人手里抽出一张塞进自己的腰包。
皇帝脸颊抖动，不自然的浮现一抹怒气。
“秦游，那人为何把钱给出去了又要抽一张出来！”
秦游知道皇帝是远视眼，能看得清码头的一些动作。
他平淡地答复道：“那是他应得的，若没有他，那些人连上码头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靠卖苦力讨生活了。”
皇帝沉默。
这些人在码头上忙活一阵子，到手才几文钱，还远不如环卫工人。
这让他难以接受。
他本以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没想到会差到这个地步。
也难怪环卫的老大爷说他现在生活才有盼头。
和这些人比起来，何止是有盼头。
他皱眉看向秦游，问道：“秦游，为何他们和环卫相差如此之大？
朕不是记得，你从转运司分出了海事司，主管港口码头。
是否也有相应的管理制度来保证这些人的最低权益。”
秦游摇头，“没有！！”
皇帝皱眉，不悦道：“为何？”
“陛下，海事司下辖码头管理局和海港局。
这两个部门只针对的是码头或者海港的管理和运行，收取相关的船只费用，并不管这些苦力。
这些苦力挣了多少，完全是看雇主而非是看码头管理局。”
皇帝眉头紧皱，追问道：“为何在你环卫司那里的管理条例就规定了环卫的最低月俸。”
秦游恭敬地拱手，“陛下，环卫不同于船舶。
环卫朝廷不管，是没有人愿意做的。
所以环卫工人和环卫司是直属关系。
船舶就不一样。
码头管理局或者是海港局管理的漕运海运，不管船只货物，同装卸货位的人员并无直接关系。
所以也就没有相关的规定。”
皇帝了然，淡淡道：“还有其他地方没有？”
秦游点头，“有！！”
“带朕去！！”
秦游拱手答应。
带着皇帝他们离开码头，来到了牙行。
一行人刚到门口，就有一个中年人满脸谄媚地迎了上来。
“几位贵客需要什么？
要买房的话，需要什么位置的？
要买人的话，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就看几位贵客是需要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
皇帝扭头看向秦游。
秦游笑道：“买人，先带我们看看！”
牙人乐呵呵地转身笑道：“几位贵客请跟小人来。”
几人跟着牙人进了牙行。
很快就来到一处左右都是马棚的地方。
这些马棚下关的不是马，而是人，一个个鲜活的人。
此时的天空下着雪。
棚子里的人一个个穿得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看见秦游他们过来。
两侧棚内的人都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
将手伸了出来。
“老爷选我，我吃得少能干活！”
“老爷选我，我有把子力气，能看家护院。”
“选我！！”
“选我！！”
……
皇帝脸色微变。
杜海胜和席福二人也是赶忙将皇帝护在身后。
牙人见状，怒喝道：“都给我老实点，滚回去。”
皇帝看着凶神恶煞的牙人，开口问道：“他们都是从哪来的？”
“回这位贵客话，他们有父母养不了的，有父母双亡的，也有罪官之后，但更多是吃不饱饭的。
总之，若不是没有活路，他们也不愿意入牙行卖与他人为奴为婢。”
最后这句话给皇帝的触动极大。
大魏立国两百多年。
如今更是国家昌盛。
可就算如此，依旧有吃不饱饭的。
这时。
秦游开口问道：“你这里有多少是被拐卖来的。”
此话一出牙人的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位客官，你这是在说什么？
拐卖人口乃是砍头大罪。
本牙行做的是正经买卖。”
秦游呵呵笑了笑，改口道：“带我们去识字的那里。”
牙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和气地笑道。
“几位这边来！！”
他带着秦游他们往后，来到了最后面。
只见一间棚下坐着三个人，有大有小，最小的只有十几岁。
三人的穿着要更厚实些。
看见他们过来，三人也是站了起来行礼。
牙人扭头对秦游他们笑道。
“几位客官，识字的在汴梁十分抢手，这已经是最后三个人了。
小的那个曾经是一个富商公子的书童。
另外两个都是秀才。”
皇帝挑眉，“堂堂秀才，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稍微年长的中年书生拱手道：“回老爷话，家中变故，无以为继，只能委身牙行！”
皇帝的眼眸锐利得就像一把刀子。
这话他是不信的。
一个秀才怎么甘心给人为奴为婢的。
“秀才好歹也是一个功名，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说你因何事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牙人一听，顿时就感觉不对。
他连忙插话，“这位贵客，您若是看上了此人，可买回去仔细询问。
若没意愿，还请慎言。”
皇帝眼睛锐利地看着牙人。
牙人心中当即生出恐惧，不敢直视。
秦游在一旁开口缓解气氛，“大哥，能进这牙行，都是不问过去的，您这样坏了规矩。”
“对对对，这位小哥说得对！！”
牙人忙不迭的附和。
皇帝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出了牙行。
皇帝咬牙瞪着秦游，“秦游，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又是码头又是牙行的，下一个你是不是要带朕去医馆！”
秦游愣了愣，竖着大拇指说道。
“陛下猜得真准！”
“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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