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鬼子，一个叫野田毅，一个叫向井明敏，在紫金山那边，比赛杀人。哪个先杀够一百个中国人，哪个得冠军。结果你晓得他们杀了多少人？”老丈母眼中含泪，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个叫野田毅的鬼子，杀了105，另外一个鬼子，向井明敏杀了106个！我们叫他们鬼子，其实是讲轻了，他们其实比鬼还可怕。是魔鬼！是中了邪的魔鬼。
这些日本人杀我们中国人就像杀小鸡一样。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想杀就杀，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不光是南京。从上海，到嘉兴，到宜兴，到湖州，到广德，再到芜湖，日本鬼子是条一圈过来的。到哪里，哪里老百姓，就倒了八辈子霉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么讲我家老板，还有好吗？”大嫂脸色苍白，面无人色。湿懦懦地问，“听你这么说，他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鬼子杀掉？”
“是啊是啊，按你这种讲法，大虎子不能活着回来了。”老丈母张大了眼睛，试图在他的眼里寻找答案。就像他是一尊生死予夺的大神。只要他同意他儿子活，他儿子就不会死。他不同意，大虎子，必定一命呜呼。
其实不只是他老丈母，包括他“老婆”秀，不知不觉中，看他眼神，都不像以前了。灼灼放光，不只是崇拜，更多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在他们的眼里，更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宝藏。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了这颗宝藏，并且是他们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为此，他们感到骄傲，自豪。
不止为他，也是为他们自己，拥有一双发现宝藏的慧眼，而自豪而骄傲。
在一家人的目光里，他感到自己有点飘飘然。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日本鬼子，我要杀了你们！要把你们杀光，统统杀光！”二虎子咬碎钢牙。
“这可怎么办哦，日本人这么没人性！”大嫂已经显得六神无主，直直地望着施耐德问。
“一不趁心，随手一刀，要不随手一枪，这谁受得了？”
“要不怎么讲祖国母亲呢。国土地方被人家占了，没有祖国母亲的照顾，那你就是可怜唉。你还想再像母亲在的时候那样，把你当个宝，怕你冻，怕你热，怕你吃不饱。
鬼子哪管你那些。你走在大街上好好的，看你不顺眼，就可能一枪毙了你。在他们眼里，你的命，可能还比不上人家的一条狗，一只猫。想打就打你，想骂你就骂你。想杀你就杀你。”
“啧！”老丈母频频点头，“不要鬼子没有人性，你们就看我们家前后左右的那几个小童养媳，没亲生嬷嫲在边上。多可怜！早上起得比公婆早，晚上睡得比公婆迟。天麻麻亮就去捡粪。捡完粪回来，要到河畔去洗衣。洗衣回来要烧早锅。烧早锅的同时，要喂猪喂鸭喂鸡。早锅烧好了，畜牲喂好咯，又要服伺小老板起床，洗脸吃饭……。
累死累活一天，忙得脚不蹈土，还不是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动不动就不给吃的。饱一餐，饿一顿。哪个小童养媳不瘦得像张纸片样地。
国家还不是一样。没嬷妈保护，人家的刀随时架你头上，你能快活的了。不可怜才怪！”老丈母越讲，眼睛水就直披。
震惊于自己的悟性，居然如此之高。那么高深的问题，自己活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触及得到。却在这须臾之间，弄明白了。
当然这得感谢女婿不经意间的提点。
“这可怎么搞日，嬷嫲啊，让你女婿救救我日，我不想做寡妇麦。”大嫂跪到地上，然后爬到她婆婆的跟前，央求道，“叫大虎子回来日，我不想他挣钱了麦。穷就穷一点好了。以后我不吵了，好好过日子就是。”头脑已经混乱了感觉。
“现在最为关键的是封锁消息，除了在场的几个人，再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大哥的事。要问起大哥来，为什么不在家，到哪里去了。就说大哥到哪里哪里去了，千万不要让人家怀疑到大哥去当了汉奸。”施耐德叮嘱道。
“小龙小凤也不能讲么？”大嫂痛哭流涕问。
“不能，阿猫阿狗都不能告诉。喜欢讲梦话的，也不要跟人家同船睡。”
“阿秀喜欢讲梦话，她要不要晚上跟你睡？”老丈母突然俏皮道。
“这要问你女儿，我作不了主。”
“你是老板，哪有老板听女人的。”阿秀脸一红道。那一副娇滴滴的女儿态，看得施耐德心头就是一荡，一痴，差一点魂魄失守。
“我也讲梦话哎，我要不要跟她二嫂分床睡？”二虎子拿不定主意地问向施耐德。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了这个家庭里的顶梁柱，主心骨。
“当然，这不是开玩笑的。多一张嘴就多一道风险。就有传出去的风险。我们每个人不但要管住自己嘴，也要监督我们当中的其余人不要乱说。”
“问题是你二嫂应该知道了大哥的事。”
“怎么知道的？二嫂不是出门了吗？一直没见人哎！”
“她啊，闷唧咕。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
“二哥你是说，二嫂一直在房里没出来？”
“是哦！”
“那你可要把我刚才讲得话通知到，让她不能跟任何人讲大哥的事，好不好？”
二虎子点头。转过来，他又去叮嘱大嫂，“大嫂，你要尽快通知到大哥，甭管什么门路。能早一秒就早一秒，能早一天就早一天，尽快让大哥回来。”
“我有什么门路，我一个女人家，懂什么。你有本事，你还是给我出出主意吧，把大虎子早点喊回来。我不想守寡。我不想小龙小凤没有伯伯喊。快，求求你了。”
“是啊是啊，你本事大，你出个主意，怎么帮你大嫂。”嬷嫲护子心切，也帮着大媳妇求起情来。
而他老婆还有二虎子的眼里，也充满着，无比信任的殷切的目光，望着自己。
施耐德头痛起来。感觉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别的人错，结果让他来买单。
他捂着头，没有做声。大家以为他捂那一下头，是让他们走，他同意了。纷纷松了口气，走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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