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爸和他小嗲嗲都回来了。
小嗲嗲家的人越集越多。七嘴八舌地，有的说，杀的好。
有的则说，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没必要再激化矛盾。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必要再把事搞大。以后，难道不要去横山街上的了？
结果持这两种观点的人就吵起来了！持杀的好的人说，我们戴冲死了两个人，小家伙被打，小家伙老婆被强，只嘎掉一个小王八的蛋蛋，太便宜他们了。现在干掉了这两个，正好大家扯平。两不相欠。
持不能激化矛盾的则说。我们死掉的两位，是两边当面锣，对着鼓的时候，让人打死的。死，只能怪自己没本事。不说活该。至少人家杀死我们的人，是光明正大地。
不像我们，偷偷摸摸地把人家杀了。就算我是戴冲人，我也是看不惯的。看不惯，我就要说出来。哪怕，你们不高兴。其实，我也不高兴。
我们山里人，向来以老实纯朴对人。不应该学人家，背后捅刀子的事。那人说着，看了看他，还有他的小嗲嗲，最后把目光落到劁猪佬身上。那意思要劁猪佬站出来讲两句。在戴冲，劁猪佬算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加上这件事，本就是因为他家儿子儿媳妇而起。现在事件有恶化的趋势。眼看着，春节又近在眼前。总不能日子不过，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总不成事。
打杀不是目的，打杀的目的，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而不是为杀而杀。
劁猪佬也觉得有讲几句话的必要。省得大伙议论纷纷。
于是说。我和我儿子，仲军，今天本打算把人家放了的。
也就跟眼前这位哥哥讲得一样，也觉得事情不能再往大里弄了。戴冲再有人家，为了我们这一房下死人，伤人。我们都受不住。
大家都是伯伯嬷嫲，一把米一把养大的。心都是肉长的。人家凭什么老是为我们家受人，送死哦。我们想就此打住。
这一次，要不是他小夫妻俩个被人家欺侮，实在吞不下这口恶气。才麻烦众房下，给我们做主。大家拼着命，给我们挣足了面子。我们这一房下的人，一定不会忘记的。
以后，别的房下，只要有事。我们这一房下，都随喊随到。保证没有一点怨言。
杀死这两个小操兽的，也许是为了我家，为我家报仇。我在这里说谢谢了。
不过，我也还想说。这样是不对的。这样搞阴谋诡计，悄默默地把人搓了。确实如这位老哥哥，批评的。不是我们山里佬所为。
这样下去，我们过去的好名声，可能就要坏在我们手里了。
不要讲外头，就是我们自家人，都可能瞧不起自家人。做人，要光明磊落。
我不会因为，这两个小子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被人杀了。我就高兴。不，这是在给我们戴冲大门泼屎，脸上抹粑粑。我不希望，这是我们戴冲人干的。
那几个主张说杀的好的。听了劁猪佬的一番话，也就不做声了。他们的本意，其实是为了偏袒黄仲军一家。
以为人是他们家杀的。结果，人家自己都出来反对了。那肯定不是他们杀的了。何必再争个脸红脖子粗呢。
有人把矛头对对准了死了人的两家。不是那俩家合伙干的，就是其中的一家，怀恨在心，加以报复。特别是黄仲稻五兄弟。
有人附和讲这几个兄弟，早起摸黑地练武，不是为了报仇，又是什么。肯定是他们五个干的。特别是那个小的。杀气不晓得有多重。好个人都听他讲了，长这么大，还没有杀过人。要找个人杀杀，练练胆子。这是人说的话吗？
施耐德听不下去了。说，我和他们五兄弟，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我见过他们不久。他们要想报复的话，不会一点声气都不冒出来。都是年轻人。我不相信，这件事是他们干出来的。”
正说着五兄弟的坏话。五兄弟气哼哼地就过来了，“你们就瞎鸡巴扯蛋。杀我伯伯的又不是他们，我干么要杀他们？”老小黄仲舱气乎乎道。
不止是他，他那四个哥哥也没有一个承认。那家死了儿子的，只剩下一对老夫妻，前面的两个女儿早已嫁人。一个嫁在本村，一个嫁在外村。姐姐姐夫来替内弟报仇，也不是没有，只是感觉有些扯。
“老子脑子坏了还差不多，要杀我们肯定一个不留。还杀两个，留三个。干什么，留三个过年煨汤喝啊。为什么不五个一把杀了，为什么只杀两个？”
老三黄仲充怼完那些质疑他们家的人，转过身来，向施耐德解释，“军哥，这事跟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兄弟几个除老大到山上斫黄荆条子，剩下我们四个都在家里锻炼身体。”
施耐德点点头。
“是啊，杀一个是杀，为什么不一起杀了。”其余兄弟四个异口同声道。
“那三个人也许也被你们兄弟几个杀了，甩到别的地方去了。”有人说。
“吃多了差不多，要杀不就在这里一块杀了，还甩到别的地方。我家米不要钱？”老五气乎乎地朝那人冲过去像要去打那个人。
施耐德一把挡住了那冲动的少年：“你想干什么？”
“老子要揍他，气死老子了。”
“不要跟军哥，老子皇天的。”老三黄仲充一巴掌打在自己犯混的五弟后脑袋上。
“对不起啊，军哥，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对你我没有意见。”老五解释道。
“听不进别人的坏话是不是？以后你还会碰到更多的不中听的话呢。你都把别人杀了？”
施耐德双眼灼灼地逼视着那少年。直逼得他低下头去。这才放缓了语气说道，“你这叫窝里横，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窝里横的人了。”
“是啊，做人不能吊门框势子，仗着家里兄弟五个，欺我没儿子，尽是女儿是吧。我讲句话都不能讲了。何况算到祠堂里，你们还叫我嗲嗲呢。嗲嗲连在你们面前讲句公道话都不中了？”
“搅屎罐子，你就不要再讲话了，”劁猪佬开口说话了，面色阴沉着就像北方起白毛风时的天。但凡是看到的人，心里都冷飕飕地。
“自己人不打自己人。咱们都姓黄，一个村子的，都不是外人。吵归吵，闹归闹。不要动不动就讲要打人。你听到没，”施耐德道，“有血性是好事，要打我们也只打外人。我最讨厌的是那种，对自己家人穷神恶煞地，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见到外人话都讲不利索，更不说讲一句硬话。一点骨头也没有了的样子。除了点头哈腰，就是笑，更不要讲和人家对打对骂。和日本人打，那才叫真本事，才叫够种。日本就在芜湖，刚刚在南京杀了我们三十多万同胞，过过年他们就要打过来了。要想证明你有血性，能打，够种。日本佬来了，你就可以证明自己。是硬骨头，还是软骨头。在年老体衰的老人身上证明，那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有的出息。”
施耐德一番话，说得包括黄家五兄弟余下的四兄弟在内的一众人的掌声，连劁猪佬都频频点头，露出激赏之色。
“再讲了，我们怎么进你们家，你们不晓得？”老二黄仲谷问他小嬷妈，“还是你家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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