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故地重游灵珊郡（四）
王小白仔细听着，默然地点了点头，须臾之后，抬眼看着他，低低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她刚一问完，随即自嘲一笑，道：“瞧我，何必多此一问？隐姓埋名，亡命天涯，又，怎么会过得好呢？”
“傻丫头，”穆修寒轻轻捏了捏她细白的小手，轻笑道，“我过得很好，虽也曾经历过磨难，但心中所愿皆已一步一步达成，大仇得报之日，亦是不远了。”
“修寒哥哥，小白并不傻，你不必骗我了。”王小白含泪苦笑，眼中满是心疼，“若真的过得如此顺遂，你又怎会有满身的伤痕？”
想起两日前所见到的情绪，王小白心中不觉一痛。那日他与她缠绵一夜之后便沉沉睡去，她起身为他擦洗更衣之时，无意间看见了他身上的疤痕。
他身形修长而又壮硕，古铜色的肌肤，完全不见世家子弟养尊处优的细致白皙。他的身上，胸口，背部乃至腰腹之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那疤痕或深或浅，密密麻麻，就像一张网，将她的心网住，不断拉扯，生生地疼。
那时她不懂，为何一个十年寒窗的文人，身上会有如此多的伤。如今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她豁然间便懂了。
曾经养尊处优的少年，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举目无亲，想要报仇，谈何容易？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位置，该是吃过常人未吃过的苦，受过常人未受过的罪吧？那一道又一道的伤痕，不就是曾经那段岁月的见证吗？
“傻丫头，怎么又哭了？你的修寒哥哥皮糙肉厚的，这点伤痕算什么？”穆修寒伸手轻轻拭去她眼睛的泪，“乖，莫哭了。再多的伤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有你在身旁，修寒哥哥已经知足了。”
听他这么说，如此轻描淡写，王小白越发觉得心酸，眼中的泪仍是掉个不停，惹得穆修寒频频叹气，“哎，丫头，你怎么又哭了，你这是……难道你嫌弃修寒哥哥身上的疤痕吗？你是不是觉得修寒哥哥满身疤痕，不堪入目？”
穆修寒假意心伤地低下头。王小白一阵哽咽之后，急急辩驳道：“胡说！谁嫌弃你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穆修寒抬眼，巴巴地望着她，眼中满是期待。
“我只是心疼而已……”王小白说着，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想到你曾经受过的苦，我，我心疼！”
穆修寒眸光一动，大手一伸，将她再次卷入自己怀中，轻轻抚着她纤细的背，道：“傻丫头，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王小白乖顺地倚在他怀中，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月色皎洁，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不知过了多久，王小白突然想到了什么，仰起头，问道：“既然来了上京城，后又与我同朝为官，同属户部，你为何不跟我相认？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王小白就是王蔷。”
“我……”穆修寒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答。
王小白似看出了他的迟疑，接着问道：“你不与我相认，难道是当心露出马脚，暴露彼此的身份？”
穆修寒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跟你相认，不是怕暴露了彼此的身份，而是因为我的私心。”
“私心？”王小白微微一怔，“什么私心？”
“当年你我定亲时，你还太小，对感情之事懵懵懂懂，我担心你对我的执着，只是因为亲事的羁绊。况且这些年来，一路风霜雨雪，我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岭南王世子了。我想知道，若我只是木寒秀，你还会不会钟情于我。我心心念念了你这么多年，总是希望，你是因为心悦于我，才愿意与我共结连理，携手一生。这就是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真真正正爱上我这个人，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小白？”
穆修寒说完，对着她柔柔一笑，眼眸之中满是直白的情愫。
王小白望着眼前笑得温柔似水的男子，心头突然一松，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精致无双的俏脸，因着这笑，宛若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光，流光溢彩，绝色倾城。
穆修寒不由看呆了。他一直都知道她很美，却不想这美，是如此地摄人心魄。
笑过之后，王小白眼眸一转，眸光之中闪过一丝狡黠，“爱上又如何，不爱上你又当如何？”她仰头轻问。
“爱上了，我便告诉你真相，从此两心相许，白头偕老。”穆修寒一脸认真地答道，“若你没有爱上我……”他顿了顿，看着她难掩好奇的眉眼，并不急着往下说，深邃的眼眸之中亮光闪闪。
王小白秀眉一挑，“若我没有爱上你，你打算一辈子瞒着我？”
“不，若你没有爱上我，我会使尽浑身解数诱你爱上我，然后再告诉你真相，与你白头偕老。傻丫头，你难道没有发觉，从认识你王小白的那天开始，我就不停地在对你行勾引诱惑之事吗？”
穆修寒说完，看着眼前女子傻愣愣的表情，不由轻笑出声，眼中满是促狭和隐隐的一丝得意。
王小白完全没料到他会是这样子的回答，直到听到他的笑声方才反应过来，想起之前种种，顿觉满脸通红。
“你！你脸皮真厚！”她咬唇娇嗔道。
“傻丫头……”穆修寒开怀大笑，心满意足地将她搂在怀中。
“谢谢你爱上我，谢谢你一直爱着我……我原本以为，此生除了复仇和寻找弟弟妹妹，再无其他念想了。幸好还有你，让我的存在多了一份意义，让我觉得这些年所吃的苦都是值得的，因为老天爷，安排了你我的重逢。因为有你，穆修寒的心才重新活了过来，不再只是一具复仇的驱壳。谢谢你，王蔷！”
深夜寂静，他在她耳边低低诉说着，满是感恩和深情。
“修寒哥哥……”王小白满脸动容，心中也满是庆幸与感恩。她贴着他的胸口，下意识地将他搂着更紧了些。
时隔十数载，心系彼此的两个人，终于再次走到了一起。
明月依旧，这世间纵然清冷如斯，但只要有爱，便会有，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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