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哥话音刚落，我旁边的老人队伍出现明显骚乱，是那种很轻微，但不自觉的反应，怎么形容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对，就是那种感觉，那种刻在骨子深处的害怕，生理上难以抵御的恐惧。
一旁，两个马仔心领神会，从下面抬上去一张又长又宽的木质桌子，桌子外观有点像一根原木被劈成两半，装了四条腿。
押住老成的两个马仔立刻上前，将他摁在桌子面上。我这才注意到，桌子上面有很多副生锈的手铐。
老成半死不活趴在桌子上，任由四肢被几个马仔塞在手铐中。从他侧着的脸庞里，我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各位。”
盛哥拿着话筒，一步一步靠近老成，脸上全是惋惜模样。
“今天老成坏了规矩，恰巧又有新人来，那我再强调强调。
每次新人来我都会强调，可惜啊，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忘记。”
盛哥说着，毫无征兆的，像是火药桶被点，突然暴怒。
“他妈的，是我说得不够清楚！”
“还是你们脑子都他妈装的是屎！”
“啊！”
他怒吼的声音通过两个大喇叭扩散，在两栋楼之间来回跳动，撞得人耳膜生疼。
二百多人的现场，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面都能听到。我旁边站立的老人队伍里，有个女的腿一直在抖。
呼！
许久，盛哥喘出一口长气，语气恢复正常。
“大家都是来求财的，我也一样。我花了大价钱把你们买过来，为的，也就是你们能给我赚钱。”
“我这个人一向讲究合作共赢，大家努力为我赚钱，我对大家好，保证大家安全，这些都是说好了的。”
“可是总有些人天天不好好干活，时时刻刻想着逃跑。”
“怎么，我对你们难道不好？”
他这问题当然没人回答他，也没人敢回答。你开玩笑，他是园区的诈骗头子，从他嘴里吐出的字，一个笔画都不能信。
哦不对，他是为了赚钱这个是能信的，不过这些钱都是违法犯罪得来的。
“马九指，你来给新人们普及下规矩。”盛哥吆喝一句，走下台。
马九指从高台旁边迅速跑过去，接过话筒满脸凶相。
“所有人，尤其是那群新来的猪猡，都他妈听好喽。”
我收回注意力，集中在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上。这个园区我肯定是要想办法逃出去的，但短时间内还无法实现。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被抓来，首要任务是保住自己的腰子，好好活着。
“就三条。”
“第一：工作上的事，照吩咐去做，不许顶嘴，不许偷懒。”
“第二：严禁私自同外界联系。”
“第三：没有允许，不准靠近园区围墙五米内范围。”
马九指吼完这三条，眼神四下扫过，最后落到我们这群新人头上。
“如若违反，必定严惩。”
他说完，盛哥又上来了，他手中拎着昨晚见面时的那把长刀。
“规矩就三条，很简单。只要你听话，保你有吃有喝。”
盛哥说着，目光转向桌子上的老成。
“可惜啊，想不到一向勤恳的老成会长有反骨。”
“今天对他的惩处，就是最好的反例。”
盛哥挪开手中话筒，把筒嘴放在桌面，正对老成嘴边。
“动手吧。”我听到他轻声吩咐。
一左一右两马仔闻声上前，一个按住老成左手肩膀，另一个则从手铐的另一端拽住老成手指。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身前的阿荣看出不对劲，他声音充满震惊。
“还能干什么，剁手。”
还是旁边老人队伍传来回应，我没听出来具体是谁说的话。
“剁手！”
阿荣被这回答吓得身体一颤。
“剁手跺脚！”
那道声音很小，但很清晰：“这里所有的园区都是这规矩，逃跑被抓，当众砍掉一手一脚。”
阿荣彻底不说话了，平缓的气息粗重很多。
听到老人这样说，我内心也很惊讶。其实我看到老成的姿势和盛哥手中的刀，我就猜到多半是要剁手。
这种极具惩罚力度和震慑效果的手段，我之前在皇家会所没少用。
当然了，我那时候都是用砸的，砸完及时医治都会没事，不会像现在这么疯狂，要拿刀给人砍掉，还连带脚也砍掉。
高台上，盛哥本来要亲自动手，但他看了看套在身上的白衬衣，把刀递给了马九指。
“还是盛哥知道我好这口。”
话筒里，马九指笑声憨厚，淡淡扩散。
他握住刀柄的双手缓缓举起，刀锋超过头顶，即便没有太阳直射，仍旧折射出刺眼光芒。
此时，桌上的老成还是一动不动，要不是呼吸带动他胸腔扩张，我绝对会认为他是个死人。
试想，你被人按住要躲掉手脚，你会没反应？
阿荣已经敢看了，他伸手捂住眼睛。
“都把手放下，谁他妈的要敢闭眼，老子直接崩了他。”
立刻有马仔抬枪指着阿荣。
马九指的动作没有因这些动静停住，他半站着的身体突然蹲成弓步，刀芒对准桌上老成手铐位置，重重斩下。
“啊！！！”
惨叫声凄厉无比。
眼前的一幕，即便过去几十年，我仍旧无法忘记。
老成面向众人的左手自手腕处被齐根斩断，扑通掉落地面。鲜红的血液带着腥臭与热气自手腕切口喷出，劲道之强，足有三四米，从高台划出一抹红艳血线，洒在台下众人前方。
因为疼痛，老成身体剧烈抽搐挣扎，带动着木质大桌晃动不断。
“啊！！！”
老成再度嚎叫，他平静的脸庞扭曲成魔鬼。
“杀了我！杀了我！”
他越叫越疯狂，要不是手脚身体都被绑住，那两个马仔肯定按不住。
场下，不论是新人还是老人，都被这场面吓坏了，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个个面色如土，更有几个趴在地面不正常呕吐起来。
四周马仔，连同盛哥和马九指，他们满脸邪笑，很满意众人反应。
身前，阿荣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没吐。只眼神死死盯住高台，双拳吱吱作响。我不确定他看的是惨叫的老成，还是斩手的马九指，亦或是盛哥。
至于我，我其实还好，没有害怕，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同情，只是在思考老成接下来会被怎么处置，是不是继续跺脚？
手脚都被剁掉的话，他必死无疑。
数秒，等我从众人反应中清醒过来，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冷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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