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半个小时就守在会议室大屏幕前的R博士，听到元帅宣言的一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特别是为了配合那一句“剑指天下”，背景中的所有机甲齐刷刷的亮出了配备的冷兵器。
瞬间，R博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两拍——互助会宣战的时候一定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招惹上官方吧？不管他们这些年招揽了多少民间异变者，对上正规军，无论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吧？
想到这里，R博士便想与身边一同观看直播的人讨论一下，最好能预测出互助会打算什么时候缴械投降。
然后，他悲哀的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是的，偌大的会议室只有R博士形单影只坐在屏幕前。
R博士也是完全没弄明白，按照白日里那场饱含刀光剑影的对话，特别是雷蒙德近乎挑衅般告知军方公告事宜，正常的事件发展脉络不应该是相关人等一起收看直播吗？
怎么到头来，反倒是他这个不怎么相关的人独自守在这里？
此时此刻，慕景在哪里？
太空基地尾端的一处平台上。
这里没有任何设施，放眼望去只有脚下光秃秃的金属地面，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不过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但饶是如此，陪着慕景一块儿来此的凯撒，还是谨慎的张开屏蔽立场，被窃听的可能性直接降为零。
即使慕景没有去会议室守着，但她也不会错过军方公告。只不过，她的关注点并不在元帅演戏般的四句宣言，而是后续——
或许是军方觉得不能浪费宣传造势的成果，尽管停机坪上的实时直播短暂的稍纵即逝，但却有其他材料可以用来填补演播时长——电影夜，秦湛化身吸血鬼袭击导演的画面。
这段视频只是主材料，用来补充丰富内容的是那些秦湛各个角度尖牙特写的照片，以及网络上怪力乱神的种种不靠谱的推测。
不过，既然秦湛自己都已经承认是异变者，那些没什么根据的推测或许也不能全算作空穴来风。
当然不是空穴来风，当时炒作这批消息的媒体新视野，背后资助的金主不正是秦湛本人吗？
空旷的平台上只有半空中的虚拟投屏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负责播放影像的凯撒，看着眼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秦先生的照片，露出了一个高度拟人化的“牙疼”表情。
“成为全民公敌，秦先生恐怕凶多吉少，我有些担心。”这个节骨眼上，不论对慕景说什么，基本都是自讨骂挨，也只有人工智能具备偏向虎山行的勇气。
果不其然，他迎上了慕景凉冰冰的眼神，“这些东西不是他自己亲手炒作出来的吗？也算是得偿所愿。”
尽管这些日子凯撒一直暗中投靠秦先生，但对于如此奇诡的愿望，他实在理解不了，只能就当前情况提出建议，“将军，不如我们先回内舱，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既然已经接受第三方的邀请，当然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凯撒列出的待办清单已经足够绕太空基地三圈。
“不急。”慕景摆摆手，阻止凯撒关闭投屏，“还会有更重磅的内容。”
双方宣言都已经做了宣言，还能有什么更重磅的？凯撒想不出，但他决定相信自家将军。
慕景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做出推测，而是就当前军方的立场来看，确实还需要再添一把火。
新视野炒作的那些内容虽然传播广泛，但说到底依靠的还是秦湛的明星光环。这东西引发的结果是好是坏还真的很难断定，即便有秦湛本人亲口说出的宣言作为基调，但保不齐在他庞大的粉丝群里，就有那么一些喜好异类的猎奇家伙。起码就当前的情势来判断，真还达不到凯撒所说的“全民公敌”的地步。
况且眼下战争并未真正打响，各种战前准备还处于保密阶段，普罗大众对于接下来的乱局不仅没有实感，甚至都无从揣测。说的直白一点，大多数人此刻还处于旁观看热闹的阶段。
要从半真半假的炒作演变为板上钉钉的罪名，还需要一项决定性的证据。
凯撒还在自己的数据库里查找所谓的重磅内容，相关视频就已经出现在了屏幕上。
完全出乎人工智能的意料，凯撒差一点被人类的疯狂举动吓的宕机。
军方通过所有媒体，面向全体公民播放的是之前第五区爆发的吸血鬼袭击事件全部视频。
没错，全部。
即使之前流出部分画面，但因为过于零散，很难产生真实感，更不要说给人们带来震撼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与其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明显是秦湛的虎牙更有话题性。
然而，第五区袭击事件的真相冲击力可就非同一般了，远远超出话题性的范畴。凯撒动用全部算力都无法估算，就在这刹那间，全世界有多少人被吓的魂不附体。
慕景考虑的却并非全人类，她只是觉得这段视频太值得玩味了。
虽然她提前料到军方一定会拿出一项足以震撼所有人的证据，却没想到事关第五区。兵工厂所在地，特殊之处不言而喻，有能力拍摄视频的人，并将之传播出来的人选，屈指可数。
她想到了一个人。
“你猜，我什么时候会接到调令？”慕景毫无征兆的提出问题。
对面若是个活人，肯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愣，但在人工智能这里，多线程本就是家常便饭。凯撒一边替全人类担心，一边为秦湛发愁，同时还分出一部分算力来思考当前慕景的处境。
她的确身处太空基地不假，这可是远超古人天涯海角的距离，但不要忘了，太空基地与军方总部之间的联系一直未断，仿佛一根绳，将慕景牢牢的拴在军方这条大船上。
如今元帅亲自现身宣战，后续事件发展的节奏会变得相当快。
“将军，我已经做好了随时接收总部消息的准备。”保持通信畅通，其实是有一定风险的，但凯撒的所有权归属于军方，他这么做才符合程序设定。
慕景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说，“没这个必要。出于某些原因，军方一定会让专人带着调令找上门来。”
凯撒不明就里，他想不通慕景根据什么推测出这点，更加无从揣测来的人会是谁。
却听慕景又说，“根据来人身份的不同，可以从很大程度上印证我的一些推测。”
凯撒更加云里雾里。已经不是他算力够不够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找不到推理的开端，他连慕景有些什么推测都无从得知。
因为自己曾经明里暗里有两个主人，所以已经彻底失去将军的信任了吗？——凯撒明明只是硅基存在，此刻却感到了一阵人类才能体会到的惆怅。
幸好，接下来事件的进展很快，没有让凯撒困惑太久。
一位高级将领出现在太空基地，他不仅自己来了，身后还跟着一支包括重型机甲在内的战队。
也不知是来传达调令，还是来向慕景宣战的。
来人是第五区兵工厂负责人科勒少将。
第五区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慕景带着梅田梨纱等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才总算全身而退。但科勒这个负责人绝对没有这份自由，否则，即使当时没有被众多异变者撕碎，随后也免不了要上军事法庭，照样难逃一死。
然而，这位少将阁下不仅从乱局中活了下来，还摇身一变成了元帅的代言人——他来到基地，肯定是奉了元帅之命。洛伦丁前脚在各大媒体上亮相，科勒后脚造访太空基地，两件事衔接的天衣无缝。
科勒实在不愧他处事圆滑的名声，事情做的相当有分寸，让随行机甲战队悬空停留在基地警戒线之外，他只身开了一艘飞梭前来。
没错，为了不进一步刺激慕景的神经，他连单兵机甲都没有用，就这么大喇喇的乘坐没有任何武器配备、防御罩都聊胜于无的飞梭前来，也不怕被基地的对空导弹射成筛子。
慕景并没有发动对空袭击。
她面无表情。
科勒的飞梭平稳降落，本人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慕景也不紧不慢的迎了上去。
凯撒一边偷偷观察自家将军的神色，一边调出档案中关于她类似表情的存档，就此做了一个对比。他也不敢贸然做出太深刻的结论，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
对于科勒的到来，慕景没有丝毫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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