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浸染的赤莲山深处,幻螟族祖地千蛹窟。这里已无活物。箭神派的净邪真炎将石窟表层的无数虫蛹烧成了焦黑的空壳,但潜藏在最深处的母巢之心,仍在微弱搏动,那是一团半液态状的活体组织,不断地变幻着色彩,散发着令人心神摇曳的梦境波动。
幻无涯似乎对各族的本源力量了如指掌,他将手按在母巢之心表面,七彩瞳光深入其核心。“幻螟之力,不在控身,而在寄心。”他低语,灵体竟开始模拟母巢的波动频率,“以梦为巢,寄生意念,篡改记忆,此乃操控之上乘。”
潘星宇被命令坐在母巢对面。无数肉眼难辨的梦呓丝线从母巢中伸出,刺入他的太阳穴。刹那间,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入——喜悦、恐惧、欲望、背叛……混乱如潮。
他额心的“第三只眼”的胚胎剧烈跳动,疯狂吸收这些精神养分,瞳力以危险的速度增长。潘星宇咬牙坚守,心脏深处的血魂钉再次吸收最狂暴的杂质。当丝线收回时,他浑身被冷汗浸透,但神识覆盖范围暴涨三成,甚至能模糊感知到他人浅层情绪。
幻冥的收获则更为直接。他的独眼在梦境滋养下,瞳孔分裂为三重,每一重都能映照出不同的虚影,破妄真瞳竟在此地意外进阶至“三相幻瞳”之境。
一日后,牵傀族祖坛,万丝冢。
牵傀族的造化魂丝虽已被幻无涯夺取,但祖坛地底深处,仍沉淀着该族千年炼制傀儡时散落的魂丝残韵。那是一片无形的灵魂苔藓,覆盖着整片祖坛。
幻无涯直接摄取一团魂丝残韵,将其打入潘星宇四肢百骸,吩咐道:“感受它。灵魂如丝,可编可织,可控可断。血冥控神印的本质,亦是灵魂之丝的变种。”
潘星宇如遭万蚁噬魂,每一道经脉都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穿入、拉扯。剧痛中,他对万骸腐天蚺魂火中的血冥控神印,有了全新的理解。印不再只是烙印,而像是延伸出的无数灵魂丝线,更深地扎入了骨蛇的魂火核心。他甚至能隐约扯动其中几根丝线,只见在搜灵袋中的万骸腐天蚺的尾骨随之微微抬起。与此同时,他停滞许久的修为瓶颈,轰然冲破,正式踏入天仙境界。
幻冥也获得了不少好处,他摄取残韵滋养神魂,其灵识愈发坚韧绵长。
两日后,在逐影族圣地,光暗回廊。此处已被箭神派用定光镜阵列封锁,所有影子都被钉死在地面。但光与影的法则本身,依然在回廊中流淌。
幻无涯立于光暗交界处,左半身明亮,右半身漆黑。“影非实体,乃光之缺;光非本源,乃影之敌。二者相生相克,却又同源。”他双手虚抱,竟从虚空中抽出一缕暗光与一丝明影,两者缠绕如阴阳鱼。
他将这缕奇异的能量拍入潘星宇额心。那未成形的眼睛仿佛被注入冰火两极,极热与极寒交替冲刷。潘星宇视野剧变,他看到的世界不再连续,而是由无数明暗碎片拼成。
潘星宇本能地踏出一步,身影竟在三个位置同时模糊闪现了一瞬,他触碰到了影遁的皮毛,修为再度精进,稳固在天仙初登期巅峰境界。
一旁,幻冥观摩此景,三相幻瞳中的一相,染上了永不褪去的暗色,赋予了他更诡谲的潜行能力。
两日后,啖火族熔心废墟,地火残脉。此地灵脉虽被玄冰真髓压制,但地底深处仍有残余火魂在哀嚎。幻无涯抽取九缕燃烧着不熄的愤怒与毁灭欲的怨火精魄。
“火之暴烈,可焚万物;然火之纯粹,亦可净化。”他将怨火精魄打入潘星宇丹田。血煞之力与怨火相遇,非但没有冲突,反而如油遇火,轰然升腾。
潘星宇周身毛孔喷出暗红色的血焰,气息狂暴攀升,瞬间冲破初登巅峰,直逼丰沛门槛。同时,血冥天绝图的运转轨迹也发生了微妙改变,多了一股焚灭一切的决绝。代价是五脏六腑如被灼烧,但他咬牙咽血忍下了。
幻无涯自身则感悟毁灭后的新生,他的灵体在火焰虚影中更加凝实。
三日后,三阴族养尸洞残骸,至阴秽土。此地被山石掩埋,阴煞淤积不散,反而形成了极端的阴煞腐渊。幻无涯深入渊心,采集了一坛粘稠如活物的万秽阴髓。
“阴至极则生煞,秽至浓则孕毒。此乃天地之浊,亦是力量之源。”幻无涯将阴髓淋在潘星宇脊骨之上。刺骨的冰寒与腐蚀之痛让潘星宇几乎昏死,但脊柱内的血煞本源贪婪地吸收着同源的力量。潘星宇的骨骼隐隐泛起金属般的暗沉光泽,肉身强度暴增。而那枚血魂钉,则悄无声息地吸收了一丝最精纯的秽毒本源,钉尖泛起令人心悸的晦暗光泽。
至此,潘星宇的修为虽未再突破,但根基之浑厚、力量之斑驳,已远超寻常天仙丰沛期。尤其是他额心的眼睛,已能透过皮肤,看到隐约的轮廓。
幻冥吸纳阴煞之力后,三相幻瞳中代表洞察的一相,染上了看破虚妄与污秽的灰芒。
很快,幻无涯三人来到了翼风族圣地,天穹之眼。这是一处位于接天风崖最顶端的天然平台,常年被九天罡风环绕。此刻罡风因箭神派的枯脉散而紊乱,反而露出中心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九件秘宝悬浮于幻无涯身前,流光溢彩,气息相互冲撞,引得空间不断扭曲。
“便从此二者开始。”幻无涯目光锁定九天风翎与永恒冰魄。风翎轻盈跃动,蕴含极致速度与撕裂法则;冰魄沉静森寒,散发着冻结时空的寂灭之意。两者属性截然相反。
第一次尝试,幻无涯以七彩瞳力为引,试图强行将两股力量拉近。风翎刚触及冰魄散发的寒域,便剧烈震颤,青色风芒与蓝色冰光轰然对撞。
“嗤——轰!”罡风平台瞬间被青蓝两色风暴席卷。风刃与冰晶疯狂溅射,将平台边缘割出无数深痕。幻无涯灵体一阵晃动,眉心七彩宝石光芒骤黯。第一次调和,以失败而告终。反噬之力让潘星宇和幻冥不得不全力防御。
第二次尝试时,幻无涯改变了策略,引动不朽花种的生死法则作为缓冲。翠绿生机与灰败死气形成一道屏障,隔在风与冰之间。风翎与冰魄的力量开始缓慢渗透屏障,似有融合迹象。
然而,当两股力量在屏障中心接触的刹那,“咔啦!”生死屏障如同琉璃般炸裂。风之暴烈与冰之死寂非但没有融合,反而因生死之力的介入,引发了更剧烈的属性爆炸。狂暴的能量乱流将幻无涯震退三步,灵体边缘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耗费大量魂力才稳住局面。
不久后,幻无涯进行了第三次尝试。他面色凝重,祭出万魂蚀骨幡。只见幡面招展,万千怨魂哀嚎着涌出,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巨大怨魂漩涡。“以万魂之怨煞为炉,强行熔炼!”
风翎与冰魄被投入怨魂漩涡中心。怨煞之气疯狂侵蚀、挤压着两股力量。在惊天动地的嘶嚎与能量轰鸣中,风与冰的力量被强行扭曲、压缩,渐渐形成了一团极不稳定的青蓝色能量混合体,表面电蛇乱窜,冰屑飞旋。
眼看就要成功,“嗡!”混合体核心突然爆发出一股排斥一切的意志。风之自由与冰之永恒的本质冲突,在极端压缩后彻底爆发。怨魂漩涡被炸得粉碎,万魂蚀骨幡灵光一黯,幡面上多了一道裂痕。混合体消散,风翎与冰魄弹飞出去,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幻无涯灵体剧烈波动,久久不语。
“不对……”良久,幻无涯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前所未有的明悟,“非是调和之法有误,而是缺了核心。九大秘宝,力量皆强,却如一盘散沙,各持其道,互不相容。需有一物,能凌驾其上,统御万法,赋予其统一的意志与方向。此物,需是至强能量核心,更需具备承载万道与演化乾坤的潜能。”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一旁调息的潘星宇身上,那眼神深邃如渊。潘星宇心脏骤然收紧,额心的眼睛剧烈悸动,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吸引与威胁。
幻无涯收回目光,袖袍一卷,收起所有秘宝。“核心之事,需从长计议。先离开此地。”
就在幻无涯在风眼试验时,莽荒东南的焦土战局,已血腥到言语难以形容。
箭神派的推进冷酷而高效,羿云峰坐镇中军,麾下部队如精密机械,层层剥开莽荒各族的防御。
地裂峡谷深处,以防御着称的岩龟族依托峡谷构建了号称不破的千岩壁垒。箭神派没有强攻,而是派出三百遁地箭手潜入地脉,将数百枚震脉雷矢埋设在壁垒地基附近。
引爆时,峡谷轰鸣,半座山体连带壁垒向内崩塌,数千岩龟族族人被活埋。幸存者从废墟爬出,面对的是一轮精准的穿甲点杀。岩龟族一位长老目睹此景,悲啸一声,他引爆内丹,化为巨石滚入箭神派阵中,炸开一片血路,掩护数十族人撤离。
在迷雾沼泽中,箭神派面对擅长隐匿袭杀的影蛇族,其应对之法是以净破秽。千名箭手齐射烈阳箭,箭雨在半空炸开,化作无数小型太阳真火球,悬浮在沼泽上空,持续释放光与热。
浓雾被驱散,潜藏的影蛇无所遁形。影蛇族圣女率死士反扑,她们将身体与沼泽毒瘴融合,化作一道道无形毒影袭杀箭手。箭神派一名指挥使冷笑,下令发射冰封爆裂箭。箭落处,极寒爆发,将毒影与沼泽一同冻结,再震为冰粉。影蛇族圣女在最后一刻,将毕生毒功凝于一击,毒杀了一名箭神派地仙圆满境界的长老,她自身亦在万箭穿心下香消玉殒。
最为惨烈的一战发生在碎石平原,蛮岩族族人身躯高大,皮肤如岩,结成战阵冲锋,如同一道移动的山脉。箭神派以破城弩车与流星箭阵远程覆盖,每一轮齐射都能清空一片区域。蛮岩族战士死伤惨重,但活着的踏着同伴尸体继续冲锋。
等双方距离拉近后,箭神派的重甲盾兵上前,后方箭手以抛射越过盾墙,持续杀伤。蛮岩族族长双目赤红,燃烧精血,身躯暴涨至十丈,抱起一块房屋大小的巨石投掷,砸穿了三重盾阵。随即他被十名箭神派高手围杀,力战而亡,尸体倒下时,仍保持着投掷的姿势。此战,蛮岩族三万族人,仅存一百余伤兵被俘,大地被鲜血浸透,浓烈的血腥味笼罩了整个平原。
为了不被箭神派各个击破,阴绝、风恒、火磐联合残存的五十九族,组建莽荒血盟。他们放弃固定据点,化整为零,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展开无休止的游击、偷袭、断粮。他们袭击落单的箭神派小队,破坏后勤线路,甚至以死士携带爆炸物冲击军营。
箭神派虽占尽优势,但在这片燃烧着仇恨与绝望的土地上,他们推进速度也大为减缓,伤亡数字开始攀升。双方都已杀红了眼,仇恨深入骨髓,唯有一方彻底流干鲜血,战火方息。
浩瀚天魔海深处,黑浪滔天。
星空大殿中,弑龙尊王缓缓睁开了眼睛。经过血脉纯化与精神传承后,他全身气息内敛,眼眸开合间有雷霆生灭。下方,风煌、火羕、阴穹三位族长垂首而立,脸色苍白,手中捏碎的传讯玉简粉末从指缝间飘落。
“镇族之宝被窃……祖地被屠……”弑龙尊王的声音不高,却让整座星空大殿都在震颤,海面掀起百米狂涛,“幻无涯……好一个幻瞳老鬼!羿云峰……好一个箭神宗主!”
他周身弥漫的恐怖弑龙血煞,让三位族长几乎窒息。
“你不要这么动怒,容易逆反体内的血脉。”璃的身影悄然浮现。她一身素白长裙,荡漾着月华与星辉之光。“据我得到的消息,幻无涯窃宝,意在重器;箭神派入侵,意在复仇。二者皆已触动了莽荒根本,亦干扰你统率莽荒六十三族的大计。”
弑龙尊王深吸一口气,压下沸腾的杀意:“冥古海渊之行,关乎本王能否彻底掌控天魔海诅咒之力,解开血脉最后的束缚,不容有失。”他目光如电,扫向风煌三人,“你三人,即刻返回镇龙岛!持本王令,调集岛上所有精锐,速返莽荒囚笼!本王要你们死死顶住箭神派,不求速胜,但求将其拖入泥潭,消耗其锐气兵力!”
“是!”风煌三人领命,眼中重新燃起复仇的火焰。
“至于幻无涯……”弑龙尊王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待本王从冥古海渊归来,必亲取其魂,炼其神器,以慰各族在天之灵!去吧!”
三人不敢多言,躬身退下,化作三道流光疾驰向镇龙岛方向。
宫殿内只剩下弑龙尊王与璃,二人静立对视。
“你确定要随我前往冥古海渊?那里可是天魔海诅咒的源头,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能活着走出来。”弑龙尊王声音冰冷却透着一丝担忧。
璃神色平静:“你血脉特殊,或能引动海渊深处的那个存在。我奉命镇守莽龙神宫,亦需确保事态不失控。再者,”她眸中闪过一丝奇异光芒,“我对那能引发天魔海诅咒的源头,也很感兴趣。”
“好!”弑龙尊王仰天长啸,磅礴的弑龙血煞彻底爆发,搅动万里海疆,“那便让这天下看看,待本王取得冥古海渊之力,融合万诅之力,这整个天元大陆,还有谁能阻我!走!”
两道身影,一暗金一白,化作惊世长虹,向着天魔海最危险、最神秘的禁区——冥古海渊,破空而去。
海天之间,风暴将起。
而莽荒大陆上,携带着未解难题与恐怖潜能的幻无涯一行,也悄然离开了翼风族圣地,他们即将在这片血火焦土上,激起更难预测的变数。潘星宇额心的悸动越来越强,那枚深藏的血魂钉也在无声地汲取着这一路掠夺来的一切力量,等待着破茧刺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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