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色变，风起云涌。
耶梦加得的阴影笼罩了肉眼所及的一半天空。
天与地在这种奇观下失去了界限，变得像是一面斑驳的幕布。
星环被遮盖，天空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如果此刻从外太空看去，整座地球就像是被打翻的水池，不断有大大小小的波纹漾起。
地幔里的岩浆大片大片地涌出然后混进巨量的海水中，岩浆与海水被耶梦加得盘绕的巨大身躯搅动、交织着升空，又迅速被引力拉扯回行星表面，砸出轰隆隆的巨响。
天地之间也因此挂起了无数道“帘子”。
这片末日的混乱场景里，唯有大洋之中的那座拼凑的“天国”茕茕孑立。
数千米高的海浪倾覆过来，也只是拍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碎成无数绚烂、脆弱的白色泡沫。
灰色的海洋正在沸腾，就像是一口煮了很久的巨釜。
天地之间除了海洋与岩流碰撞的轰鸣巨响，还充斥着无数啮食人耳膜的痛苦哀嚎。
那些是属于物质回归本质后的挣扎、是无法得到升华的灵魂，沉淀到最底层的煎熬。
大洋之上，蒸腾起来的雾气纠结扭曲，幻化形成一张张哭泣的各种脸庞。
婴儿啼哭、军人断首、学者焚书、母亲失语......
那是人类文明积攒了千万年的悲苦与梦魇。
世间万相。
“灰锡渊海”的概念正在因为真理基液的大肆入侵，于现世维度具现化！
那头巨蟒金灯一般的眼瞳中透着一股刻骨的冷漠，仿佛这座被她盘踞的星球，不过是世界树上一根枯朽的树枝而已。
天地之间传来摩擦的巨响，这头从海床和大陆架上苏醒的巨蟒终于开始活动了。
她头顶狰狞的大角早已全数折断，蛇鳞之上的蜿蜒沟壑仿佛是雷电留下的，从她的头顶一直延伸向看不见的身躯部分。
似乎是过去的某一场战争中，天雷在她远比昆仑山脉还要宏伟的蛇躯上劈出的骇人瘢痕，这每一道伤痕的深度都足以塞下一座乞力马扎罗山。
“一千三百年前死于诸神黄昏的耶梦加得......在今天也终于复生了。”
贝丹和秦尚远一同站在大陆的边缘，望向彼岸的通天巨蛇。
秦尚远眼瞳微微一收：
“北欧神话的诸神黄昏......发生在一千三百年前？也就是第二次冲击造成的神弃之夜？
“可是......北欧神话出现的时间，远早于一千三百年啊。”
“时间序列。”
贝丹放远目光，轻声开口。
“白银之庭是时空间都混乱的维度，其中的存在想要来到灰海中正确的时空间，需要依靠稳定的时间序列。
“然而第一次冲击后时间序列就开始变得不稳定，第二次冲击后，时间序列随着时间颅骨的分裂被彻底被摧毁，那之后从白银来到灰海中正确的地点就只能凭借经验。
“诸神黄昏在灰海看来发生在一千三百年前，但在正确的时间序列中，诸神黄昏对应的应该是灰海的数千甚至数万年以前。
“神话同样也是历史，是属于白银之庭的历史。
“但其时间不总是正确地和人类的时间对应，这就是不同维度的时间法则......”
天地间传来巨蟒嗅闻的巨响，她的一呼一吸都足以改变这座行星的洋流和气象，天空中的大气开始迅速变化。
最终在“天国”上方汇聚起了一座磅礴阴沉的云山。
耶梦加得的金瞳目光也终于落到了“天国”。
秦尚远身体不由自主微颤了一下，但很快镇静下来。
熟悉的感觉......被恶魔注视的感觉、被高位存在注视的感觉。
如果换成一般人，仅仅是这一瞥，就足以让他心胆俱裂。
“你先留在这里，不要走动，她不是目前的你能对付的。”
贝丹隔着云山与巨蟒对视，眼瞳底部金光漫渐。
这种金色的灵质是她在古墓中修炼了上千年提炼出的炁灵。
这世界先天存在的炁灵在神弃之夜后都被魔灵中的杂质污染，在这种情况下要获得炁灵，闭关反而是个正确的选择。
炁灵和魔灵在本质上没有高低之分，都是以太的不同形态，但在纯粹的力量方面却有高下。
纯净的炁灵之力是要高过魔灵的，这也是为什么从“虚伪”升华、抵达“真实”之后的天使会呈现出纯金色的瞳孔。
贝丹冷眼一抬，踮起脚尖朝前踏出。
她一步一莲，就那么踏出了“天国”的领域范围。
蓝色工装像是沙子一样在她身上洗去，取而代之的是象征吉财天母迎财相的纱衣飘带，圣洁又充满神性。
半残的弧形光环在贝丹身后破碎地拼接，形成不到四分之一的圆环。
这是她跨越“虚伪”后登神的迹象。
她独自迎着耶梦加得盛怒的目光，淡淡回头看了一眼秦尚远。
【好感度：50%；极感兴趣。】
想起艾无常说过的话，贝丹在心里默默地想。
‘好感度果然......待会儿又会降下去的吧？永远都越不过【喜欢】或者【爱】的那道阈值。’
“贝丹。”站在崖边的秦尚远忽然开口。
“何事？”贝丹压抑住心里的小九九，淡然地问。
“武运昌隆。”
“？”
“我们这边都这么说，祝你干翻她的意思。”
“......”
贝丹眨了眨白金色的浓密眼睫，若有所思地一笑，像是早春山间的冰水消融。
‘也罢，无憾了，全力以赴吧。’
轰——！！！
空气像玻璃一样在贝丹周身炸裂，她瞬间突破音障！
一声爆响后，少女升至万米高空。
她轻盈得像一只自由的鸟，又宛若一支羽箭，刺破了沉重黑暗的云山，最终与巨蟒耶梦加得的金瞳齐高。
身后遥远的地平线出现了微微的弧弯，晨曦的微光照不透云山，却将云层之上的世界照得透亮。
而她的面前，耶梦加得缓缓昂首，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大气层。
这头尘世巨蟒冷漠而好奇地看了片刻，吐出人言。
来自北欧语系的古老音节毫无障碍地传入贝丹的耳朵，被她迅速理解：
“好漫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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