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抿了口茶，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涩，帮助着柳茹是梳理着思绪。
本来柳茹是将一部分神念倾入，只为起到一种引导和保护作用，虽然也可以监控梦境，但往往她只是一扫而过，甚至不看。她一堂堂仙人，可没有兴趣去偷窥一个凡人的梦境。
更何况，凡人七情六欲，尘念驳杂，就算平时毫不显露，尤为自制……可一入梦里，也是肆无忌惮，荒唐离谱。凡人阶段的梦境，可以说是展示内心最好的写照。是好是坏，是奸是恶有些更是邪得不堪入目，这些几乎是一窥便知。
所以若非必要，柳茹是真不想自污双眼。
但像眼前这种，自己不断做梦中梦的情况，虽然在柳茹是漫长的仙生中也见过不少，但大多会出于自我保护意识，把梦越做越模糊，把自己往表层走的；像这种，把自己往更深层推进的就不常见了，而且还有清醒迹象的就不是好事。
外加这种部分防窥视的情况，显然就是变数。
可以说让她不得不怀疑，眼前这凡人是不是神魂分裂过。就算没有，估计这次做完梦也快了。
“自己是不是毁了一个好苗子？”
柳茹是有点患得患失起来了。
…………
就在柳茹是再次断开链接的这段时间，九旭已经完成了数次胡思乱想式的头脑风暴。
几乎是从物质到非物质，面包到哲学，水杯到宇宙……这些乱七八糟，或者毫无关联的过了一遍。
现在甚至产生了一种很奇怪诡异的感觉——
身体一动不动，脑子到处蹦迪；眼神平静呆滞，内心触手乱挥！
极致的平静和混乱的躁动在身体里打成一片，仿佛自己就是个破壁机。
外面坚固平静，偶尔晃晃，但总体稳如老狗；里面疯狂旋转，打碎混合着不知名的东西。
“嗯……你平常也这样么？”
“不是，或者说偶尔。”
九旭平静的回答着，似乎对这冷不丁插入进来的问话声丝毫不奇怪。或者说，是在对自己的床尾附近突然出现的医生，毫无波澜，松弛而又无力。
即使这医生挂着心理精神科的牌子，还长着张九旭的脸。
“偶尔？偶尔是什么情况？”
“生病，发烧。或者吃了没煮熟的蘑菇，虽然我没吃过。”九旭挠了挠有点痒的手背
“嗯，确实有部分病人会出现这种状况。它被我们称作……”
九旭用力挠着手背，感觉痛了又停下，开始挠似乎是被头发刺激得发痒的脸颊。有点不是很关心对方说的名词，简洁的反问道，“能治么？”
“可以，但是我得确定你的情况。”
“怎么确定？”九旭挠痛了脸，开始继续挠大腿。
长着九旭脸的医生放下一直在写着的笔，看着九旭，“一般是凭感觉，但作为经验丰富的心理医师，我可以表演出你内心的状态，你自己来判断就行。”
九旭停下抓挠，因为有点疼了，虽然感觉浑身都有蚂蚁在爬的瘙痒感，但抓疼了，得停下。
“嗯。”九旭平静得动了动脖子，怕对面没听到般得 又点头示意了一下。
“好的，患者。你看……是~这样……么？”
医生艰难得开口说着，因为他现在正尝试着把自己的脑袋歪过来，并朝天向后看。
“不是。”
“那这样呢？”
医生拧巴着身体，歪头，转脖子，扭动双手，缠绕自己的双脚，斜靠在床尾的挡板上。
“不是。”
“这样……嗯？\"
医生的手脚已经自行缠绕成了麻花状，脖子转了大半圈，头朝后仰着看向九旭。
嗯……手指脚趾还在灵活得乱摆着，似乎每根指头都有自己的想法似的。
“吓死宝宝了。”
九旭平静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点头认可着，“是的，有这种感觉。”
医生似乎听明白了九旭的言外之意，接着在床尾又出现了另一个长着九旭脸的医生。他一言不发的把自己的手骨拆掉，切开成条，捂着耳朵胡乱得抖动着，接着展现着这些肉条灵活如触手的一面。
“麻了”九旭机械的吐槽道。
第二位医生则是立马会意，把自己变成了浑身外翻着灵活肉条的“松鼠桂鱼”。
九旭十分淡定的给了个赞，“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此刻，九旭的内心已经在疯狂喊“不要”了，因为这太诡异了，可九旭现在感觉自己的眼睛没有眼皮一样，闭不了一点，真就污染眼睛。
可不待他拒绝，九旭接着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第三位，顶着九旭脸的心理医生。
这位一上来就给九旭整了个大招，直接给自己脑袋开瓢，还如开花一样打开了自己的头骨，嗯……每一瓣还精心雕了花纹，然后开始徒手翻炒脑花，堪称“厨艺精湛”，不可细说的物质被高高抛起，再接回去，“汤汁”则是撒得到处都是。
“6！”
九旭心里直呼内行，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过这种脑花颠簸的感觉。还不等九旭点头确认。接着第四位、第五位接踵而至。
一位将自己打包成球，从不知何处的缝隙露出眼见，再地上扭来滚去的，一对视，便咕噜噜，血呲呼啦得滚道墙角或者床底，再偷偷瞄“人”。
一位则是像脱骨鸡一样，一摊烂泥糊在地上，摆动着自己脱下的东西，活脱脱像是个小孩在玩积木。
嗯。
“我大抵是疯了。”
九旭看着这五个奇形怪状的小可爱，平淡而又无力的吐槽。
“要是不疯，也不会整出这些小可爱来折磨自己的眼睛。”
不过这样，九旭也算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首先，这里确实还是幻境之类，是属于自己考核内容的一部分。
其次，这个地方的主动权在于自己，那啥还没想起叫什么名字的考核者，并无法有效干扰自己。不然这么克苏鲁的场景，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制止，或者被强制结束。
再来，自己在这里似乎拥有近乎心想事成的能力，无论是多么离奇的情况，都是自己心念一动的事。比如说，现在手里的可乐。
（九旭端起来喝了一口，呵，居然不是柏事的）
最后，自己的意识很难刹住车，极易突然跑偏，需要时刻注意自制。
“综上所述，我应该是在……嗯……类似我的意识世界中，很熟悉……硬要说~应该是类似梦境。嗯！没错，应该就是如此，这感觉就像做梦，清醒梦。不过我的意志这么分散的么？居然做不到完全控制自己。哎~难道是我真的有病？也是，不然眼前这些小可爱也不会还在，大抵是我精神分裂了。啧！怎么又绕回来了？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
过了好一会儿，在那喃喃自语的九旭才算是正常一些，起码现在能控制自己不去想些有的没的。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虽然没有声音），面前的这些奇形怪状的小可爱总算是消失了（果然有个配套动作，注意力就容易集中不少）。
“现在最好是先离开吧！”
九旭做出一个跑步的动作，“离开这里！”
眼前的景色快速闪烁变化起来，九旭站定，环顾四周，已经来到一片空旷的地段，像是处……百货广场。
“呵呵，医院到百货广场？这个跨度也是够大的。”
九旭仔细感受着现在自己的状态，挺失望的。那种时不时身不由己的感觉还在，“不行，看来还在梦里，“离开”似乎不是关键词。”
九旭思索片刻原地躺下，将双手平放掌心向下，做出随时能撑起上半身的动作，然后不断念叨着，“我要爬起来，我要醒来，我要爬起来，我要醒来……”
九旭随着自己的不断念叨，注意力不断集中，精神也越发清明起来。九旭感觉到身体上手指脚踝的抽动；操控真实身体的沉重夯实感，也越发清晰，双掌像是按到了什么结实的东西一般。
随着一声内心有感而发的“睁眼！”
九旭猛地按下，将身体撑起，双眼豁然睁开！
…………
“咚！”的一声闷响，把方才坐下喝了口茶的柳茹是，冷不丁的给吓了一跳，呛得一口水也喷了出来。
循声望去，只见九旭拍地而起，背对着她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非要如此动静！”柳茹是被眼前这情况气得够呛，深以为这是九旭为了报复她先前突然出手使他昏睡的事。
可当她将要飘然落至其身前时，却微不可察得改变方向，迅速退开几步，再做端详。
只见面前的九旭虽然站立在那，却依旧是一副紧闭双眼，呼吸平缓的睡眠姿态。
“这是夜游症？不好，他这是快要进入最底层！”
柳茹是察觉到不对，打算立刻出手干预，“绝不能让这么一个好苗子出事。”
可还不等她的仙光触及，处于梦游状态的九旭就做出反应，一个侧身躲过，接着就是一个下腰扫膛腿。
这还没有完，九旭随即还快速掐动法诀，一道雷火朝柳茹是面门袭去。
“小子！睡着着还想着还手？好胆。”柳茹是见状一个定身咒朝九旭扔去，“还是乖乖站着别动。”
“啪！”一声脆响，梦游中的九旭不知掐了什么法诀，竟然挣脱来自一位仙人的锁定，并一掌击碎了定身咒的仙光。
“嗯！？”
“奇了怪！”
这着实把柳茹是这堂堂仙人给整不会了，这凡人逆伐仙人的……可真就离大谱了。
可梦游中的九旭没有一丝停顿，掐着奇怪的法诀，周身“焅焅”冒着奇怪的灰色灵气，就直接欺身而上，打算和柳茹是贴身肉搏。
柳茹是毕竟是仙人，阅历丰富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这灵气的不简单，丝毫不敢用自身或是不离体的仙法直接触碰，饶是如此，一不留神护体仙光还是被触及即溃，就连沾染的袖带也被分解。
柳茹是当即割断袖带，往远处退去，显然这灰色灵气，丝毫不给仙人面子，直接无视着名为层次和境界的绝对天堑，以下克上。这搞得她一时间也有些恼火，忍不住使出了真正的攻伐之术，一道剑光直朝对方眉心射去。
梦游状态的九旭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抖动的眼睑突然睁开，灰色的灵光从他的双目喷射而出，将剑光瓦解，接着便向上跳起，那危险的目光向下俯视，喃喃出声，“星火……不灭~”
“什么鬼情况！”柳茹是被这一瞥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还不醒？”
…………
感觉已经睁开双眼，苏醒过来的九旭，环顾起四周。只见到处都是灰雾蒙蒙的，隐约看见不远处有座还算熟悉的凉亭。
“这是……醒了？可人呢？”九旭一时间有点发懵，这都醒了，怎么还见不到那啥考官呢？不会等着不耐烦，去一旁休息了吧。
“等等！考官是谁来着的？”
“嘶！”
反应过来的九旭倒吸一口凉气，“糟了！这还就想不起来具体的，怕不是梦中梦！”
“我要醒来，我要醒来……”
九旭闭起眼不断念叨着，那股可以清晰控制身体的感觉再次袭来，可再睁眼，除了那记不清的建筑消失外，灰雾依旧，甚至四周的光景还更加暗淡了，犹如起着大雾的凌晨。
这下轮到他不淡定了。
“靠！这波真完犊子了，这怕不是梦境底层。”九旭有点窝火得抓着头发，“虽然以前好奇过盗梦大师，可我不想自己进入啊！”
就在他烦躁之际，一位挽着衣袖，穿着宽松大褂的人影从角落缓缓走了出来。
“踏踏踏……”
“深呼吸，观察，分析。”
熟悉且冷冰冰的话语，伴随着由远及近的，似乎是刻意发出的脚步声，传入九旭的耳中。这让他不由自主得对说话的人产生信赖，逐渐冷静下来。
九旭一边小心且快速得扫视着周围，灰雾似乎如同模糊的镜子一般，四面八方倒映着自己的模糊身形。而循声望去，那是一个逐渐清晰的没有面容的自己。
直到对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站定，依旧是没有特征的模糊面容。
虽然还是“没脸”，但九旭心里隐隐觉得，对方应该就是“自己”，可九旭还是问了出来。
“你是谁？”
“你清楚的。”人影抬手扶了一下脸颊，似乎是推着看不到的眼镜。
“我？”
“……”
一个字让人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自恋。你……沉着冷静？足智多谋？”
“……”
这下换九旭沉默了，开口就这么伤人，这肯定不是自己。
“提醒你，我叫‘工作’。”
“额……工作？”
九旭闻言，脑袋一下子宕机了？这算什么？名字？工作？龚祚？
人影似乎并没有什么耐心等九旭慢慢想，直接开口解释起来。
“工作，就是工作模式的工作。”
“啊？工作模式是你？”九旭瞬间明白了。合着对方这是自己的工作模式状态，“难怪，你一开口，我就觉得你熟悉呢。等等，如果说你是我，那你为什么说你不是我？嘶~你是我的另一种人格体现？”
“是的，还不笨。这里条件合适，我……”
“斯多普，斯~多普！”九旭忽然想到了什么，“所以说，我真的有病！难怪以前别人说我的这种方法行不通呢！原来不是人家不会向我这样割裂工作和生活，而是正常来说不可能办到。”
“你好像很自信？这是什么值得你浪费时间骄傲的事么？”
“抱歉，我闭嘴。”九旭讪笑着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工作”冷冰冰得喝止了九旭这不着调的行为，接着之前的话道，“长话短说，这里是借由外力构建的纯精神世界……”“工作”似乎是瞥到一脸懵懂的九旭，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用你理解的话说，这里是梦的底层，是一个可以让你所有人格共存的地方，也是前世那边的修行者，口中的……”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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