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斯辰几乎没有这样和一个女孩亲密地接触过。
尤其是在被人主动离这么近的情况下，她心里慌张无措，眼睫毛抖得厉害。
但她没有推开封禾，只是屏住呼吸，等着封禾下一步的行为。
而封禾也在小心翼翼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没有拒绝，心情就像那江景夜空中迸发的五颜六色的烟花一样绚烂，唇边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
封禾低下头，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此刻的世界，此刻的空间，只有心意相通的她们二人。
厉斯辰闭着眼睛，喉间微滚，在封禾几乎要碰到她的一刹那，伸出手指堵在了二人中间。
随即睁开眼睛，在封禾怅然若失的眼神中轻轻推开了她：“我要回家了。”
“工作日都结束了，我们周末出去玩嘛。”封禾拎着酸奶跟在后面，挠着自己的脸，笑嘿嘿地跟上去。
“不要。”
厉斯辰走在前面，封禾看不见她的表情。
“可是——”封禾话还没说完，厉斯辰就停下脚步，迅速转身，迅速低下头夺走她手里的酸奶纸袋，迅速从她的身边逃离。
“你过生日——我会去的。”
她说完这句话，再也不理会封禾，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封禾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好像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终于领悟到了厉斯辰那生硬话语下的委婉与害羞后，直接笑歪了整个身子。
她靠在墙上傻呵呵地抱着头，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地面上厉斯辰的背影逐渐变成一个小点，越来越远。
所以说她不是一厢情愿，厉斯辰这别扭的性子真是让她焦急不已，却又喜欢得紧。
封禾打开窗户，两条胳膊垂在窗外，凉风吹拂着脸颊，墨发飞扬，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畅快。
得有点仪式感，找个地方好好告白才对。
封禾抽回手臂，咧着嘴打开手机搜最好的餐厅，又给厉斯辰发短信。
【到家了一定要告诉我哦。】
她打完这句话，又想起来厉斯辰不会把手机带回家，免得被她母亲发现，只好删除了这行字。
她开始在长廊上踱步，整个人显得既兴奋又不安，既焦躁又乐呵。
最后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那份强烈的美好感觉，跑到楼下健身房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格斗训练，挥洒汗水。
……
厉斯辰像以往一样，正常走到大门外。
以前她很不喜欢和任何人打招呼，因为被母亲看到自己接近别人，对别人礼貌，回家会打骂。
她和门卫大叔打了声招呼。
“叔叔再见。”
门卫大叔认出她，眉眼弯弯，面容慈祥，招了招手：“再见。”
厉斯辰走在路上，看着车流，听着鸣笛声，路边的门面商铺排着买东西的队伍。
她听到小孩的哭闹声，听到年轻人讨论本月的绩效和工资，吐槽脑子有病的客户，听到年迈、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妻喋喋不休聊着儿女回家晚上准备哪些食材。
她的手里被热情的姐姐塞了买房子的传单，被吆喝着卖冰糖葫芦的爷爷笑眯眯地问着要不要买一串带回家品尝。
她看到同龄人手里拿着刚买的可乐和辣条，你一根我一根地分着，看到年轻的情侣们牵着手，亲密无间地分享着彼此最近的趣事和烦恼。
走回家的这条路，并不远。
厉斯辰每次都尝试着放慢脚步，但晚回家就会被她的母亲平静地输出各种羞辱人的话语。
母亲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冰寒冷酷的面容会有透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母亲的眼神、言语、行为都折磨着她，有时候她会想从桥上跳下去结束自己，但心里有个声音总在劝。
劝她忍忍就好了，劝她长大就好了，劝她以后有能力离开就好了。
总有一天会离开的，总有一天她会放下一切，和这个世界和解，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人生和自由。
虽然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人生有了真实的希望。
沉重的包一如既往，装载着她并不以为傲的成果。
——这是枷锁。
手里的纸袋，装载着一杯新品酸奶。
——这是什么呢？
厉斯辰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站在马路边上等红绿灯。
她挺翘的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十几分钟前封禾留下的触感，望着绿灯，跟随人群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
地铁站边上就是一个广场，每到夜里，就有大爷大妈在这里跳广场舞。
广场边缘有很多石凳阶梯，中间穿插着花丛草丛。
厉斯辰本来已经踏上了通往地铁站的阶梯，她在原地顿了顿，垂下眸子去看着手里的纸袋。
三秒钟后，她下了阶梯，往广场走去。
广场中央有很多小孩儿在玩滑板车，也有同龄人在玩滑板和溜冰鞋，热闹非常。
厉斯辰找了一层石梯坐了下来，把沉重的包放在身旁，从纸袋里拿出了那杯酸奶，插入吸管，凑到唇边吸了一口。
酸甜的酸奶裹着巧克力豆和蓝莓颗粒，咀嚼几下后互相融化在一块，迸发出更加丰富的口感。
——这酸奶的味道还不错。
厉斯辰盯着广场上的人群，默默地想着。
她咽下了第一口，指腹尽是冰凉。
其实这杯酸奶在这几个小时内肯定已经变成常温了，因为封禾没有送到她手上。
她走开的时候一定很失落，但还是为了保证口感，放进了冰箱里，再在几个小时后拿出来送到想送的人手里。
为什么封禾不会生气呢？
她又为什么要讨厌那些开封禾玩笑的女孩呢？
厉斯辰漫无目的地想着，低头望着酸奶的盖子，忽然发现盖子和杯子封膜之间的空隙有东西。
她把盖子拆开，拿出了里面卷起来的，细细的小纸条。
小纸条上面画了一颗爱心。
爱心里面装了一个“辰”字。
厉斯辰看了一眼，觉得封禾幼稚，把小纸条又卷了回去，随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
她把酸奶盖子合上，捧起来酸奶杯，咬住吸管。
骑着滑板车的小女孩随着惯性一直撞到了石梯上，她握着车把手踩着地面稳住身形，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大姐姐。
小女孩天真地问道：“姐姐你怎么哭啦？”
广场的另一边，一个男人在喊着孩子的昵称，小女孩没有听到回答，动作晃晃悠悠地骑着滑板车走了：“爸爸～”
厉斯辰喝着酸奶，抹着自己的眼睛。
——原来，是有人会把她放在心上的。
眼泪如断了线般的珍珠，在杯盖上聚集成一摊微型的湖泊。
——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可怜。
厉斯辰视线模糊，唇边绽放出了格外欢喜的笑容。
她再也不能忽视自己心里化掉的坚冰。
即便那坚冰之下是悬崖，是冰冷刺骨的湍流急河。
她也相信，封禾会接住她。
——辰禾往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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