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精确计算了路上的时间，直接开车去了市府大院。市府和市委共用一个大院，市委位于大院内的一栋主楼，而市府则在另一栋楼，两栋楼前后相隔不远。市府在前，市委在后。我停好车后，开始寻找市委组织部的办公地点。由于平时很少来这里，对具体位置并不熟悉，不得不向人打听。刚问清楚楼层，准备乘电梯时，昨天一起喝过酒的张燕燕也走到了电梯口。她大方地朝我一笑，问道：“阿伟，你是去我们组织部吧？我带你过去。”她热情地帮我按了电梯。
组织部的办公室分布在市委大楼的四楼和五楼，五楼主要是领导的单独办公室，四楼则是各个科室的大办公室和科长的单独小办公室。张燕燕带我去了干部科的办公室，找到科长，向他介绍我是从连安镇调来的秘书一科。科长签了一张表后，就让张燕燕帮忙处理手续。原来张燕燕就在干部科工作，我之前只知道她在组织部，但不清楚具体科室。
张燕燕很快帮我办理好了各种手续，然后问：“要不要我带你到秘书一科去啊？”我毫不犹豫地答道：“要啊。”她开心地说：“那好，我去和科长打个招呼，再和你一起上去。”不久，张燕燕和她们的科长打完招呼后，带着我来到楼上的市委秘书一科。秘书一科是市委办的五个科室之一，科长兼任市委书记的秘书。张燕燕和一科的科长袁仕强很熟，我们一起走进了袁科长的办公室。袁仁强见我和张燕燕一起进来，便知道我已经在组织部办完了手续，于是开心地带我们到开放式办公室介绍我。
开放式办公室里有十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袁科长让大家停下手头的工作，介绍道：“莫伟，是我们秘书一科的副科长，市委谢书记的专职秘书，大家欢迎。”说完，他带头鼓掌，跟着的掌声稀稀拉拉。我并不在意这些不太协调的掌声，冲着大家笑了笑。过了一会儿，袁仕强带我指定了一张桌子，说：“你平时基本上都是在楼上的书记办公室，这张桌子你可以偶尔回来坐一下。”他带我在一科的办公室转了一圈后，又把另外两个副科长叫到他的办公室，算是开一个小型的碰头会。
另外两个副科长一男一女，男的叫杜福旺，约四十岁，是我们省南大中文系毕业的。女的叫彭嫒，省行政学院研究生毕业，学的是哲学专业，年近三十，是个知性女人。我们四个到袁科长的办公室后，袁仕强先开口说：“你们三位都是我们一科的副科长，你们也知道，我很快就要下放到乡镇工作了，所以以后这里的工作就靠你们三位协力处理了。本来我也想从我们科室推荐人选来顶替我现在的位置，但谢书记没有看上我们自己科室的人，所以小莫就有了这个机会。只是小莫的资历确实有点低，所以上面的意思是小莫只替我的专职秘书一职，科长的职务由马副书记的专职秘书崔秘书兼任。崔秘书是二科的副科长，他过来后会带领我们一科更好地向前发展。你们两位资历较长的副科长也不要有什么想法，这些决定都是领导的决定，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就好了，其他那些想法就不要多想了。”
袁科长说完这些话，我注意到杜副科长明显有点失落，那种失望的神情一闪而过，我刚好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表情。而彭副科长则是一脸坦然，没有什么波动。我们三个副科长再次相互认识后，袁仕强就带我到谢书记那间大办公室。那间办公室我以前陪着王小山、白书记一起过去找谢书记办事时去过，只是现在自己要坐在那里配合书记办公，心情也不一样。现在的心情真的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时间还早，办公室里还没有人来找书记办事。或许是袁仕强特意安排的，他轻声和谢书记说了几句，谢书记便从里间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小莫，看上去很精神。这样吧，小袁，你利用上午的时间把手头的工作交接给小莫，让他尽快上手。明天你就可以到北安镇任职了。北安是个好地方，希望你下去后，尽快转变角色，把北安的经济带上一个新台阶。”
袁仕强谦逊地回答：“好的，书记，我一定会配合好北安的李书记，做好北安的经济建设。”和谢书记打完招呼后，袁仕强带我回到秘书的小办公室，开始讲解书记日常工作的要点。
正当我们谈话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袁仕强迅速起身开门，进来的是一个约四十岁的男子。他客气地问：“袁秘书，你好，书记找我过来，现在方便见我吗？”
“噢，你就是北安的李书记啊？谢书记正好有空，我带你进去吧。”袁仕强回答。
李书记礼貌地说：“谢谢袁秘书。”他好奇地看了我一眼，袁仕强连忙介绍：“这是小莫，以后他就是我们谢书记的秘书了。我明天可能就下放到乡镇了。”李书记显得有些好奇，但没时间多问，因为他们已经到了谢书记的办公室门前。袁仕强轻敲了一下门，说：“谢书记，北安的李书记到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袁仕强开门让李书记进去，然后回到我身边说：“小莫，你也看到了，我们的书记每天行程繁忙，你要合理安排时间，不要太紧凑，否则书记会很辛苦。还有，口风要严，不能把事情往外说，包括对家里人。这些纪律你一定要清楚。平时书记一般不会问你对某件事的判断，你只需提醒他行程时间就可以了。另外，书记是从部队回来的，做事很强势，所以一般情况下不要顶撞他。他自律性很高，你不用担心他在纪律上出问题。”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教导，心中感叹，做一个领导的秘书也并非易事，需要用心去做。
里间的办公室里，李书记和谢书记大约谈了半个小时。李书记出来时，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了袁仕强一眼，显然他刚知道袁仕强要下来和他搭班子。原来的北安镇镇长因年龄问题上个月退居二线，镇上有条件或有机会接任的人都在活动，有的找镇上的书记，有的到市里找关系。这件事在市里也造成了一定影响，所以谢书记把李书记叫过来问话。李书记心中早有人选，就是镇委副书记吕一凡，但吕一凡的关系不算太好，所以只能找到他自己。李书记也找了市里常务副市长陈龙生帮忙，陈龙生答应了，所以李书记算是高枕无忧。没想到事情拖了一个多月，市委组织部一直没有下文。谢书记和李书记谈完话后，也许谜底揭开了，所以李书记出来时看袁仕强的眼光不太友好。
袁仕强倒是无所谓，他跟着谢书记工作多年，对乡镇上来汇报工作的领导不太在意，自然不会刻意巴结下面的干部。李书记离开后不久，又有人敲门，原来是常务副市长陈龙生。看来李书记一离开就去找了陈副市长。我和袁仕强连忙和他打招呼问好，并向谢书记请示。袁仕强进去请示时，陈副市长有意无意瞟了我一眼问：“你是从连安镇过来的？”
“是的，我是连安党政办调过来的。”我小心应答。简单对话后，袁仕强请示完毕，让陈副市长进去和谢书记谈话。我和袁仕强继续谈论工作，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过了很久，陈副市长有些不开心地出来，从他的表情看，他想说动谢书记换掉袁仕强并不成功。我们一起把陈副市长送了出去。
不久，谢书记说道：“你们两个进来一下，我有事吩咐。”我们连忙进到里间办公室，恭敬地站在一旁听谢书记安排。
谢书记说道：“刚才北安镇的李书记提到他想让镇委副书记吕一凡担任空缺的镇长职位，说吕一凡工作能力强，为人谦恭。但他没想到，这些处级干部的任命都是经过市委组织部的。陈副市长也是来帮吕一凡说情的。这些人如果把力气用到工作中，工作早就上去了，何至于此啊？”谢书记有些忿忿地说。
我们两个不敢接话。接着，谢书记说：“小莫，你去安排一下，下午我们去龙门镇考察工作，带上市委秘书长阮定国。小袁，明天你在办公室等着，我已经安排了组织常务副部长龙见云带你一起去北安报到。”
我们从办公室出来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我赶紧拨通市委秘书长阮定国的电话，简明扼要地传达了谢书记的指示。随后，我又联系了龙门镇党委办公室，告知他们谢书记下午会去龙门考察。
这时，袁仕强已经回到了秘书一科的办公室。我思索片刻，又拨通了邓小梅的电话，半开玩笑地说：“小梅，我下午会陪谢书记去你们龙门镇考察，不知道会不会像上次在省城那样偶遇呢？”邓小梅轻声问：“阿伟，你怎么会和谢书记一起过来？”我笑着回答：“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调到市委秘书一科了，陪谢书记下来考察是很正常的事。”邓小梅点头同意：“你们下来就下来吧，反正不关我们镇府办的事。”
刚挂完电话，谢书记从办公室走出来，问道：“小莫，交代的事都处理完了吗？”我回答：“处理完了，书记。”“走，陪我到市委食堂吃午饭吧。”我当然乐意之至，知道谢书记平时很少和下属一起吃饭，通常都是一个人。
我们来到市委机关食堂的小饭堂，里面已经有不少领导三三两两地坐着吃午饭。我认出了马副书记，他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谢书记让我去帮他领饭，他则走过去和马副书记坐在一起，低声交谈。我领完饭回来，摆好饭后，正准备找个空桌子坐下，谢书记叫我一起坐，并介绍道：“老马，这是我新来的办事员小莫，你见过的，是从连安党政办调过来的，眼光独到。”马副书记打量了我一眼，说：“小莫，很不错的年轻人啊，不错，不错。噢，是了，听说你要把我的办事员兼任一科的科长？”显然，后一句话是对谢书记说的，前面那句只是应付一下。
谢书记笑道：“是啊，秘书一科很重要。小袁跟着我一段时间了，也该让他下去锻炼一下，过了三十岁就有点晚了。小崔也很不错，光让他做你的办事员，浪费他的能力了，让他在副处岗位上锻炼，以后到基层也好发挥他的领导能力。”
我很快吃完饭，向书记请示回出租房休息一下，书记点头同意。书记在办公室里有休息室，也可以到市委招待所指定房间休息。一般来说，晚上才回招待所，中午时间短，就在办公室休息。
我一个人离开食堂，开车到市府大院门口时，遇到了组织部的科员张燕燕。我停下车问：“张燕燕，你要去哪儿？要不要我送你？”“噢，是莫大秘啊，我回家休息，家里车没来，我打算在门口打车回去。你也回去休息吗？”“是啊，下午要陪谢书记到乡镇考察，中午得养足精神。你上我的车吧，反正你们小区离我住的地方也很近。”
张燕燕不客气地坐上副驾驶座。在车上，她问：“第一天跟着领导，会不会不习惯啊？”“还好，我主要负责领导的日常事务，日常公文不用我处理。”“看来你的工作还算单一。”“是啊，我写公文不行，也没学过。”这时，张燕燕忽然转了话题：“那天帮你开车的小女孩是你女朋友吗？”“不是，她只是同事，我们谈得来。我对她没想法，至于她对我有没有想法，我就不知道了。”张燕燕笑道：“没想到莫科这么自恋啊？”
很快，我们到了她住的小区。我对这个小区很熟悉，只不过她家的别墅离白书记的别墅有点远，而离我住的地方更近。放下张燕燕后，我回到自己的小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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