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牧九歌轻轻关上家门，沉默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在黑暗中慢慢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回来了吗？”
林羡打开房门，胡乱理了理头发，坐到牧九歌的身边。
牧九歌只是轻轻地依在林羡身上，他的思绪纷乱繁杂，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对林羡开口。他迫切地渴望父亲的消息，却一直都害怕着拿到真相。
宇宙是无情的。
在人类探索太空的过程中，意外与悲伤是每一个成就的注解，不可抹去，他太清楚岁星的结局与父亲的下落，以至于常常下意识不去多想。
但是今天真相就这样以曲折的路途放到了他的面前。爱因斯坦罗森桥？一个虫洞？他其实很想怒斥这帮人无视科研工作者的生命贸然探索一个未知的虫洞，但是最终没能开口。
“其实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一直没做，一直搁置，”牧九歌蹭了蹭林羡的头发：“它的目标太过宏大，而我们的起点何止是微小。”
“宇宙吗？”
“还要更大一点，意义上和成就上比，呃，统一场理论或者在环境内常数取整还要高。”
“你在讲的最好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啦，这听起来是文灾飞烧凝练机才能完成的事情了。”
牧九歌笑了笑：”其实我们真的可以有突触凝练机。”
“那就好说了呀，”林羡摸了摸牧九歌的头，“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好像是这么个意思......再去睡一会吗？”
“昨晚上煮粥了，先吃早饭吧。”
将联合舰队独立为人类太空政权的文件是第二天中午放到各国首脑的办公桌上的，令人意外的是，这份提案得到了来自四常的全票通过。
在不干涉地面各国内政的前提下，联合舰队正式更名为人类联合，以牧九歌一艘试验太空舰作为合约签署地，从此以后，关于外层空间的一切开发和拓展，全部归属人类联合，地面各国在名义上成为人类联合的保护对象。
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节点，当地面各国放弃争端和分歧，愿意携手共进，在没有人类联合的引导的前提下，成为一个真正整体的那天，人类联合自动无条件接纳地面人类加入星海的大家庭。
从此月面军工正式摆脱军火贩子身份，成为人类联合的主要构成。
围绕赤道的太空电梯建设也正式进入全智能人建设时代，在大量工程船和空间工厂的协调运作下，完全不影响地面各国产能的快速树立起巨大的参天巨柱，随着一根根纳米材料绳索在四年间不断拉起，巨大的外空间太阳能发电阵列、居住轨道站等鳞次栉比地排布在太阳系第三行星的赤道上空。
在起初的几个月里，这一切除了带来巨量的免费清洁能源，并没有什么别的收入，在第一年的运作结束后，地面上的人们经由太空电梯接收到了第一份来自太空的礼物。
这份礼物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在太空站上收获的蔬菜水果、人工培养的食用肉、在空间工程里锻造出来的一块远视主义雕塑，在雕塑的基座上雕刻着两百多种人类语言写下的：
“我们在未来和太空等着你们。”
“哪怕到今天我也觉得那句话浪漫坏了。”
这是四年后的一场家宴，此时牧九歌和林羡已经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刚满周岁，在牧九歌母亲的怀里对着小晚，汐遥和汐霁嘟嘟囔囔喊着姐姐，敬了一圈酒回到林羡身边的牧九歌谈及那份礼物，牧九歌自豪地笑着。
“给地面上的人类一个明确的，充满希望的光明未来，这一切不是遥不可及，而是就在400公里外的天空之上。这对于整个人类文明而言，是何等的激励。完美的一手，宿主。”
犹格举起手里的酒杯对着牧九歌致意，他还不太习惯人形身体，手臂经常摆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角度。
“嘿嘿，牧先生。”
卡米杨笑嘻嘻地蹭了过来：“恭喜恭喜，哎呀这么好的日子您能不能答应一下我当您女儿的教父啊，我知道你们家不信教，但是中国人不是常说关系关系的，我也想和您攀攀关系来着......”
牧九歌的脸皮抽动着拍了拍卡米杨的手：“老实说我们这边叫认干爹，至于谁来做第一个干爹这回事，要和你竞争的人其实也不是没有，比如......”
比如人类联合现任主席诺顿，以及正在和筷子较劲的犹格。
甚至于其实撒索伦和汩也想整个名头，虽然从辈分上来说这俩已经是牧九歌女儿的哥哥。
“嘿嘿嘿，没关系的，我不争第一，哦对了，您女儿的名字定下来了吗，我妻子设计了一个小摆件，但是因为您女儿的名字还没定下来，上面要刻的内容一直没动呢。”
牧九歌笑着看了一眼在母亲怀里的女儿。
“之前按着字辈选了好几个名字，都不太满意，不过我夫人已经定下来了，”
牧九歌说着翻开桌上小卡纸给卡米杨看：
“就叫牧愿瑶，愿望的愿，瑶光的瑶，听起来也是歌谣的谣。”
说着，牧九歌起身和卡米杨一起端着酒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蔚蓝色的第三行星。
“你说，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达到牧先生你定下的目标？”
“不会很近，但也不会很远，在医疗技术的进步下，或许我们这代人能看到那一天。”牧九歌抿了一口空间站新酿的果酒，“没有封锁技术、资源和人口的往来，在各项产出没有缺乏的情况下，人类社会会快速进入精神文明的发展阶段，所谓仓廪足而知礼节。”
“那是我为未来留下的一份支援，一个最坏情况下的拯救措施。”
“这是什么意思？”
“在很多年后的未来，或许在太空的我们的子孙会失去开拓进取的精神，会失去求同存异的理解，会失去这颗对宇宙的希望的心，而在那时，刚刚整合了整个地球的，尚未被消磨损耗精神的，地球人口按照最初的约定加入了我们。”
“这是一股新的势头，他可以打破承平日久的禁锢，我相信至少能推出奥尔特星云以外，而那时，就会有更广阔的一片天地等着他们了。”
“您，如何保证那时的人们会履行合约呢？如果他们已经不再互相信任，不再互相理解，您为何如此自信合约的内容一定会执行贯彻呢？”
牧九歌又一次笑了，他回过头去看着宴会大厅内，在这之中的人类其实少之又少，占绝大部分的是他属下的智能人们，他们正以调整者的身份作为新人类融入人类之中。
“是啊，我也很好奇，不过我们拭目以待就好了。我觉得咱俩是能活着看到那一天的，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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