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柔兰站在妈妈床边，尽力表现出来轻松的心情：“您老放宽心，你的病没什么大事，好好治疗，慢慢就好了。”
还没等她说下一句，她妈妈就说：“我死不了，如果我真死了，你以后就不用再麻烦回老家了。”
华柔兰早就有免疫力了，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妈，我不是您的亲闺女吗？”
她拼命地控制着内心的悲伤，她是恨她的妈妈，可妈妈此刻躺在病床上，而且是将死之人，华柔兰在本能的血缘之情下，恨也不能恨，爱又爱不起来，她难受的只想落泪。
“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必在我身上花钱，把你带来的医药费，直接给你弟弟吧，明天你就给我办出院，我想回家。以后，你替我照顾你弟弟，就是你对我的最大孝顺。”
老太太脸色蜡黄，人已经暴瘦的不成人样了。
估计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病情，时日不多，但她依然牵挂华强，却一句都没有对华柔兰的关心。
一个母亲怎么能偏心到这种程度？
华柔兰的心跌落进了无边的黑暗里，一个没有妈妈疼爱的人，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地球的气温突然降低到零下200°，她的身体和灵魂哇凉哇凉的冰冷。
华柔兰眼睛里的液体无声地滑落在她的脸颊上，此刻，她若不问个清楚，她真的不甘心：
“妈，你心里真的一丝丝都没有挂牵过我吗？为什么你不爱我？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我哪里不好？”
“你弟弟不如你有能力，他性格太弱，而你不一样，你表面看起来弱，但你能扛事。”
说完，老太太就把脸扭到另外一边去了。
“妈妈，我能扛事都是被逼的，因为我不抗，没有妈妈帮我抗。”华柔兰在心里大喊着，她不能说出口怼妈妈，她是病人，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她吵架。
华柔兰的鼻涕流过了河，她抹了一把，抹在了衣服上。
这时她看到妈妈的眼角边上也有一滴泪，只是她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打死都不承认她心里是有华柔兰这个闺女的。
华柔兰看着她那瘦弱的脊背，忽然她觉察到妈妈是一个悲剧的女人，她没有能力护全所有的孩子，她只能护一个，牺牲另外一个。
就像有个电视剧《唐山大地震》，姐弟俩都压在了废墟之中，当时的现场，姐姐在砖瓦的这头，弟弟在那头，动了任何一头的废墟，另外一头的人就会被压死，在生死面前，这位母亲被逼无奈选择了救弟弟，放弃了救姐姐。
华柔兰忽然明白，当一个母亲能力弱小的时候，她就会本能地偏心，这可能是普通家庭，尤其是贫困家庭的普遍现象。
在这一刻，华柔兰鼻子一酸，她看着妈妈可怜的背影，凌乱的头发，枯萎的身体，她多年的委屈和怨恨，有了一丝释怀。
一个孩子对妈妈所渴望的全部的被爱，这一生，她的妈妈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这一生，这一辈子，有关被爱，她只能靠自己给自己爱了。
好吧，坚强就是我的宿命，我认命了！
可你的命怎么办？你能牺牲我，可是我却无法牺牲你？
“妈妈，你跟我去海陵市治病，我会照顾你，让华强在家里好好生活，我给他留下一万块钱如何？”
华柔兰明白，妈妈这一走，估计就永远回不来了，她拿出来一万，就当让妈妈放心华强。
老太太一听，立刻扭过来身体，眼睛睁的比刚才大了一倍，也亮了一倍：“真的？”
华柔兰点了点头，鼻涕再一次要流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就走出了病房：
“华强，你去给妈办出院！”
华强和晓丽就站在走廊里一直嘀咕着。
弟媳妇立刻着急地问：“姐姐，出院以后去哪里？”她生怕把老太太送回老家，拖累她，花她的钱。
“跟我走，到海陵市更大更好的医院里去治病。不用你和华强管了，可以吧？但是，会是一个什么治疗结果，都由我来做主了，即便有一天，我抱着妈妈的骨灰盒回来，你俩都不要有任何怨言！”
晓丽一听立刻答应，她的声音里可以听出来是一种喜悦的心情，她只是不敢笑出来而已，然后她就抓着华强的胳膊，让他也表一个态度。
华强不表态，表情很僵硬，一副苦瓜相，想哭又不敢。
“你过来华强！”华柔兰想着支开晓丽，跟弟弟单独说几句话。
晓丽很有眼色，就主动说去病房帮助妈妈收拾出院带走的衣物。
华强耷拉着脑袋：“姐姐，妈妈还能治疗好吗？”
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被妈妈呵护着，保护着的孩子，也未必是一件好事，也许老天是最公平的，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看他一副窝囊样，华柔兰平生第一次不再羡慕他：
“妈妈的病，我也不知道什么结果，但是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去帮她治疗，找最好的专家给她治，但是我讲过了，万一妈妈......你不要怪我。”
“姐，我哪能怪你啊？都怪我自己没本事，我......”
“我给你留一万块钱，你收好，不要给晓丽，自己偷偷存起来，万一以后你遇到什么急事，可以有个应急，记住啊，以后自强自立，妈妈不能再做你的保护伞了，以后你要全靠自己了。”
华柔兰叮嘱了再叮嘱，就怕他那个财迷媳妇把这一万块钱再给他回收上去。
顾一鸣为华妈妈安排好了一切住院事宜，医院里有他在，华柔兰省了很多心。
一回到海陵市，华柔兰就问顾一鸣她妈妈的病该怎么办最好？
顾一鸣虽然不是消化外科的专家，可他找了消化外科最好的专家给华妈妈会诊。
“咱们是老同学，不是外人，我实话实说，如果是其他病人，这个话我肯定不能说。
就这么说吧，我就当华妈妈是我自己的妈妈，如果是我亲妈，我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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