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掌的可不是人事,不过我还真知道些消息……”
程大胡子呵呵笑着,给裴行俭斟酒,裴行俭心说,你爱说不说,卖这个关子给谁看?咱家兄长做事稳重,只要……没出事就好。
实际上,他的心却已经提了起来,他如今就剩下了这么一个至亲,还山水相隔,好多年没见面了。
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个道理。
见裴行俭默不作声,脸上神色却冷了下来,程大胡子心中不由一笑。
这些人啊,关心的无外乎家族兄弟子侄而已,这么多年了,几乎没有一个例外的,嗯,李密等几个天性凉薄之人除外。
要知道李密是属曹操的,当初逃亡期间,把故旧亲朋都给连累了,却不见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那是个满嘴大义,却只在乎自己的人,老秦学的就是魏公,只是路数有点不一样而已。
和魏公比起来,王世充都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
“贤弟应该晓得的,前些时兵部乱的很,为兄帮着整理文案的时候倒是看了几眼,正巧有你家兄长的调令,只是还没送到省中签押,不晓得能不能成而已。”
裴行俭沉吟良久,终于问道:“调令?不知我家兄长要转任何方?若是无碍,还请程兄细说,小弟感激不尽。”
程大胡子无利不起早,要的就是这一句。
他如今正琢磨着去西域的事,裴行俭就送了上门,也许就能省去他一些麻烦。
“贤弟既然开了口,老程担些干系也没什么,也许明年,你家兄长就能回京述职了,不过可能是不升不降,还是兵部侍郎。
和你不一样,他这两年做的都是补缺的苦差,功劳不显,最多就是加爵,窦轨你知道吧?”
裴行俭自然晓得,“知道,他也是兵部侍郎,随马慕先宣诏辽东的时候见过几面,只是随后便接诏回京了,比咱们先动的身。”
程大胡子,“他和你家兄长差不多,两个兵部侍郎,一东一西,做的也都是转运粮草之事。
只不过窦轨要强一些,去年为辽东将士转运粮草辎重,他居间调度,立功不小,按道理叙功的时候少不了他,回来应该加官进爵的。
只是前些时唐俭坏事,朝廷急诏窦轨回京述职,也就从叙功名录上把他撤了下来,估摸着之后会有所弥补。”
程大胡子当了两三年的兵部官员,说起正事时娓娓道来,一本正经的很有些官气。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程大胡子也许不太晓得这个道理,可他确实做到了,这就是不学有术的典型代表。
裴行俭想了想,“这么说来,家兄回京也是因为唐俭一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程大胡子点头道:“差不多吧,之前尉迟信,唐俭把持兵部,窦轨和你家兄长在外行走。
如今都调回来,不就是为了把兵部稳住嘛。
只不过窦轨明年可能还要出京公干,他那人我见了几次,好像屁股底下抹了油,哈哈,应该是个待不住的人。
你家兄长有福喽……”
裴行俭愣了愣,随后便明白了程大胡子的意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过他最高兴的还是听到兄长即将来京,好像也是要留在京中任职的,兄弟两个终于又能聚在一处了,这比什么都强。
裴行俭举杯,“小弟承情,敬程兄一杯,程兄有何吩咐,尽管直说,能办到的小弟绝无二话。”
程大胡子哈哈大笑,跟裴行俭碰了一杯,“贤弟爽快,我这还真有事相求,要落在你家兄长这里。”
裴行俭嘴角抽了抽,就知道……
“不知程兄所求何事?我们兄弟多年不见了,我可做不了大兄的主……”
程大胡子心里撇嘴,不愧是河南出来的,说话有如放屁。
“小事小事,对于裴大郎来说,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咱们以前没那交情,不好冒然相求而已,贤弟今日登门,与老程兄弟相称,这不才开得了这个口嘛。”
裴行俭不说话,只看着程大胡子在那摆活。
程大胡子也不在意,他求人被拒的时候多了,这才从哪到哪,而且这不还没拒绝呢嘛,即便不成大家也还是朋友。
求人这事吧,你拒绝了咱一次,那第二次再拒就说不过去了吧?只要脸皮够厚,吃亏的都是那些面皮薄的。
“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你也知道的……”
裴行俭一听,很想跟他来上一句,我不知道。
“你也知道的,我在吐蕃有不少朋友,吐蕃那边贤弟是不晓得,要什么没什么,所以商队就多。
和大唐通商之后,往来殷勤,商路是这个样子的,从那边的山南到高地,再到姑臧,有的直接来长安,有的则会转道去西域,通关往来很是麻烦。
今年来的人跟我说了几次,想求我给他们弄个稳当点的通关文书,不然从姑臧到张掖再到敦煌的一路上,本就不易,回来还要经此一遭,非常不便。
我在兵部倒也能帮衬一二,只是正犹豫着寻什么人说话,巧了,贤弟来访,裴大郎不正好在凉州总管府……
你看看,是不是能去信你家兄长,给为兄求一封总管府的通关文书,这应该不为难吧?”
裴行俭琢磨了一下,觉着还真不算什么大事,商人的通关文书,在河北时,幽州总管府和左御卫府都能开具。
大军征战,有门路的商人必然会闻风而动,像鬣狗一样随在大军身后,捡些残渣就比得上平常忙活几年。
风险越大,获利越是丰厚,商事向来如此。
他是左御卫府长史,经他手的此类文书不在少数。
他有些狐疑的看向程大胡子,换个人他也许不会多想,可程知节……他是真信不过这人。
程大胡子也不再多说,通关文书他从别的地方一样能弄到,比如说侯君集那里,只是没有凉州总管府的文书来的便宜。
那边是正管,从姑臧,灵州,高地,一直到敦煌,高昌,拿着凉州总管府的文书就能一路通行无碍,而且还能得到各部驻军的保护。
这是他准备的一步闲棋,可能会用这个拉拢一下西域的商人。
因为他明年并不打算走河西走廊,而是从香雄到天竺,再转道西域。
当然了,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分出一队人走一走丝绸之路,然后大家在西域汇合,因为这一路能带的货物不是翻山越岭到天竺能比得了的。
程大胡子前几年东奔西走,又时常和吐蕃来的商人交往,对远行之事已是驾轻就熟,准备起来很有章法。
只是这一次出去,务求隐秘,不好明面上大张旗鼓的来办,走的都是私交,裴行俭这里确实是赶巧了。
…………
看裴行俭还在迟疑,程大胡子不满意了,“怎么?信不过我?放心吧,等明年调令下来,大郎回京述职……
咱别的没有,就是朋友多,有我在兵部,大郎不就等于是回了家?”
这空头支票开的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裴行俭斜了一眼程大胡子,这话反过来听不就是威胁嘛,程大胡子在兵部经营数载,酒肉朋友肯定不少。
这多少又让裴行俭想起了当年洛阳城中的恶心局面,你盯着我的项上人头,我盯着别人的后背……
思量再三,裴行俭才道:“此事确实不难,不过程将军,咱们丑话先说在前头,当年的恩恩怨怨,咱们兄弟都不再计较,可将军若还算计咱们,将来可不会善了。”
程大胡子一下就找到了感觉,标志性的大笑声响起,“旧日之事何必念念不忘?如今是大唐的天下了,旧人就剩下这么几个,还算计个什么?
我诚心与贤弟相交,贤弟且看将来就是。”
程大胡子心情大好,拉着裴行俭继续喝酒,直到喝的口齿不清,还想让裴行俭留宿在府上,等明天接茬来。
当然了,他见识了裴二郎的酒量,明天肯定要招一些狐朋狗友来陪酒。
他喝的都忘了,明日就是除夕,谁能过来陪他喝酒?
裴行俭自然也不会留宿在这里,没那个交情,他也和虞昶约好了,会和虞昶一道去陪虞世南守岁。
年前年后去拜访虞世南的人多不胜数,连远在山东的宇文士及都没忘了给老虞送上一份年礼。
所以说虞府这里一到年关,便红火的不成样子,府中上下谁也别想闲下来。
裴行俭就不止一次听虞昶抱怨,这几年到了年关,迎来送往,总是忙的脚不沾地,一番下来,精疲力竭,好似丢了半条性命。
而且一年比一年更甚,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与其说的抱怨,不如说是自豪炫耀。
要知道当年虞世基被杀,逢了江都之乱的虞氏子弟纷纷就戮,虞氏几乎灭门。
也就是近几年,朝局渐稳,虞世基在文坛的地位本就举足轻重,如今更是水涨船高,虞氏才恢复了往日气象。
毕竟虞世基是权臣不假,可虞世南醉心学问,于政事几乎无涉,才得众人相敬,也敢到虞府拜望这位文坛大宗。
裴行俭与虞昶相交,暂居虞府,逢此之时,就跟着虞昶忙里忙外,却是见了不少京中人物。
哪有闲心在这里跟程大胡子掰扯?
各人有各命,这两位真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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