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知青是个什么样的人？王会计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他和金知青相处并不多，或者说，整个大队的人，除了孙知青、覃知青和大队里小孩会去金知青那里，其他人是能不去就不去。惧怕老虎是一回事，更多的……是金知青的眼神太过深邃锐利，就好像一眼就能看透他们内心所想，让人本能避让。也正因为这，能够在金知青那里混上一顿饭的孙知青和覃知青能够让他们接受得很快——如果她们坏心思多，金知青可不会留着她们碍眼，林知青也是如此。王会计摇摇头，将脑海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去，对黄主任说:“还得麻烦你去外贸部崔部长那里说一说……不不不，不行，得等一下。”王会计一把抓住准备离开的黄主任，头疼地说:“这事得先和刘主任说一下，是否和崔部长说……”他还真做不了决定。他们大队是刘主任破例塞进来的，虽然说是因为他们的主意给的补偿，但其中必然是动用了人情关系，如果越过刘主任向上级汇报，这就等于在背后刺刘主任一刀，还会连累给他们说情的张主任。回去后，他们大队指定得穿小鞋。黄主任也反应过来了，扯开王会计的手，对他说:“你要是信我黄石林，我就先帮你挡一会儿，你赶紧去打电话通知刘主任，知道刘主任办公室电话不？”心头酸归酸，他能看得出来这猫沟子走大运了，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结个善缘留个好印象总归是好事，没准以后用得上。王会计一脸感动连声道谢:“知道知道，刘主任给了的，多谢多谢……”话音还没落地，人就已经跑出去了。黄石林嘬了下牙，也小跑着回到猫沟子大队的展台。那几个外商还在犹豫不决，一些逛到这附近的外商和周围展台的人看他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都好奇地凑过来看热闹。看热闹是人的天性，黄石林刚刚站稳脚，展台就被围起来了。陈桂琴一看这么多人，也顾不上木雕的事了，赶紧吆喝起来:“同志，都看看，有没有啥需要的。”“瞅瞅我们这鞋垫，都是手工一点一点缝合的，舒适透气，穿着绝对舒适。”这玩意但凡家里有个女性长辈都会点，陈桂琴便朝着凑过来看热闹的外商推销，还真被感兴趣的外商看重，推销出去百来双鞋垫。见她开了张，其他大队的人也不甘落后，纷纷上前吆喝起来。史密斯先生一群人看着周围围过来的人，哪怕极力板着脸，维持着之前的高姿态，眼神里也不免露出些急切，生怕有人看到那木雕，先他们一步下手。能跑到国外采购货物的人眼神多锋利啊，一看他们这样就知道这个展台或许有好东西。其中一名留着络腮胡的外商大手一挥，指了指几个装着点心的木盒子:“我要这些。”陈桂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却还是确认道:“二十美金一个，这位……先生，你确定吗？”络腮胡的翻译向他翻译陈桂琴的话，络腮胡虽然觉得这个价格有些不值，却也只是微微蹙眉，点下头颅，并对翻译说，想知道这个展台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一群衣着讲究的绅士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并犹豫不决。陈桂琴并没有立即同意这个要求，而是看起来有些为难地看向孙意和覃茜茜，又看向史密斯先生一群人:“这……”孙意和覃茜茜察觉到这一幕，抱着盒子走了过去。“当然可以。”孙意说。外商见做主的是两个年轻少女，虽有些诧异，却还是吩咐助理下订单。“等等。”史密斯先生等人见孙意要把木雕展示给络腮胡外商看，连忙出声制止:“我们还没有确定是否购买，你不能把东西流出去。”络腮胡听着翻译传达的话，眼神扫过双方，好奇心加重。“那史密斯先生需要下单吗？”覃茜茜说:“我之前说过了，这东西起价三百万美金，上不封顶，如果有人看中，自然也可以参与竞价，并非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出价购买。”“三百万？！美金？！”周围听得懂华语的人听到这个价格倒吸一口气，看覃茜茜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到底啥东西，敢开这个价格？还上不封顶？！“拍卖？”络腮胡听完翻译的话后越发觉得有意思了。那盒子不大，三百万美金的价格也无法打消他人购买欲，这就说明盒子里的东西价格绝对超过三百万！视线一扫陈桂琴等人身后的货物，他一挥手:“这些东西我全都要了！”邮局。王会计一边擦汗一边急切地守在电话旁，“叮铃铃”一响，他就率先拿起了话筒，“喂？刘主任吗？！”刘光辉听出了话里传来的急切，有些奇怪:“是我，你是？”“刘主任，我是猫沟子大队的会计，王红胜。”王会计紧张地说:“我们在展会上遇到了一件事，拿不定主意，想问问您该怎么办！”听到王红胜的话，刘光辉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上面联系他。端着茶水送到嘴边，他向椅背靠去:“是什么事？”那么偏僻的角落，那样的手工艺品，该不会是被嫌弃粗糙烂制了吧？想到这里，刘光辉表情稍微严肃起来。“是这样的，我们猫沟子大队有个金知青，一手木雕手艺十分出众，雕刻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王会计先打了个底，然后说:“标了个底价三百万美金，上不封顶——”“啥？你说啥？！”刘光辉以为自己听错了，三百万美金？！木头做的东西敢标三百万美金？“你们疯啦？！！”刘光辉气得手一抖，茶缸里的水溢出，打湿了裤腿，他顾不得这些，气得将茶缸重重砸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砰！”路过办公室的人吓了一跳，紧接着，他们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刘光辉的怒吼:“你们是没脑子吗？这个价格也敢标？”三百万美金的东西，无论成与不成，都会引起上面注意，虽然他早就打过招呼，但难免有人抓着这点攻讦他，王会计吓得一哆嗦，赶紧说道:“那外商想买！想买！”“你——”刘光辉听清王会计的话，嘴里的怒骂对象丝滑地转了个方向:“那些人没脑子？”木头做的东西花三百万美金购买？刘光辉捏着眉心冷静下来，对王会计说:“你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王会计也顾不得心疼电话费，赶紧把刚刚发生的一切说了。刘光辉听完，一口气憋在心头，久久不言。“刘主任？”听着电话里没声，王会计不得不出声提醒。刘光辉闭了闭眼，一副心累的模样，叹道:“行了，我会找崔部长说明情况，等崔部长派人过来和你们商量。”“哎哎哎，谢谢刘主任。”王会计松了口气，高兴地连声道谢，然后趁着对方挂断电话前提出要求:“刘主任，能麻烦你通知一下我们公社的张主任吗？”能省一点是一点。“行。”刘光辉一口应下，就算王红胜不提，他也会通知奋斗公社那边，看着老老实实的一群人，竟然给他埋了个这么大的雷！王会计高兴地挂断电话，肉疼地付钱，甩开膀子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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