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里先花上几个铜钱，有专门的人帮看着驴车。
许春娘走在前头，林大力抱着小喜宝，和几个臭小子跟在身后。
到了县衙门，许春娘说明来意，找到负责发放恤银的人。
她拿出喜宝的户契递给那人，“官爷，这是娃娃的户契和里正开的证明，孩子叫陈锦熙，被我们家收养这才改了姓，她爹叫陈大发。”
那官爷看了眼户契和证明，又翻翻手里记录，“这笔恤银让人领走了。”
许春娘想要接着问，那官爷直接把记录合上，背过身去忙别的。
“娘。”林大力给自家老娘使了个眼色。
许春娘走下台阶，从二儿子手里抱过小喜宝。
林大力独自上前，手心里放上几枚铜板，递到那背过身的官爷面前。
那官爷余光瞥一眼，一动没动。
林大力摇摇头，把铜板换成了两小块散银，重新递过去，官爷立马转过身来。
林大力翻过手，把散银扣在桌上，“官爷，行个方便？”
那人立马翻开记录，认真查看一番点点头，“确实有陈大发这个人，有个闺女，但不叫你们说的啥啥熙，叫陈小草。”
那官爷说完示意林大力把手抬起来，林大力没动，接着问道：“您再给看看，这笔恤银是谁取走的？”
“这个我有印象，一直都是那妇人来取，叫赵小莲，脾气忒不好。”那官爷摇摇头，“对那小女娃骂骂咧咧的，要我说啊这不是自家亲生的就是不行。”
林大力拿出其中一块碎银放到官爷手上，“我这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人看着林大力直接捏着的另一块散银，“讲，讲。”
“能不能再帮我查查，这陈大发的女儿啥时候改的名？”
官爷来回翻看好几眼记录，言语间满是疑惑，“一直都叫陈小草啊。”
林大力了然，把最后一块散银放在那人手上，“谢谢官爷，别嫌少，您拿去吃酒。”
官爷喜笑颜开，“成，有啥事儿欢迎下回再来哈。”
许春娘见二儿子三言两语哄得那人喜滋滋的，忙问道：“老二，咋样，问着了吗？”
林大力面容沉下来，一改方才吊儿郎当，“娘，回村，找陈家算账去，路上跟你细讲。”
许春娘还是头一回看到二儿子这么严肃，冷不丁这么一下还真把她给唬住了，下意识跟在林大力身后，往来时的方向回。
榆柳村，陈家。
“喜宝妹妹，妹妹，爹，娘，我回来啦！”
陈家禄推开院门放开嗓门喊。
陈小草听见大哥的动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出去，抱住陈家禄的大腿哇哇大哭，“大哥，你可回来了，小草好想你。”
陈家禄见妹妹哭得如此伤心，一时没发现陈小草不一样的地方，连忙蹲下身给她擦眼泪，“妹妹不哭，你看大哥给你和喜宝妹妹带了好多糕点，拿去你们俩分着吃好不好？”
哄好妹妹，陈家禄四下打量起来，发觉家中今日很不对劲，平常听见他说话动静，家里大大小小都会出来迎接。
就算爹、娘不在家，可怎么也不见喜宝妹妹？
“妹妹，就你一个人在家吗？爹、娘和喜宝妹妹呢？”陈家禄给陈小草擦眼泪，才发现陈小草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这谁给你穿的衣服？”
听到大哥发问，陈小草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哇~大哥，娘不让小草穿漂亮衣服了，哇~”
陈家禄抱着陈小草进屋，“小草乖，跟大哥说说，家里最近是不是发生了啥事儿？”
陈小草哭得直打嗝，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连起来陈家禄也算了解个大概。
他猛地一拍桌子，“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恰好陈二财和赵小莲上地回来，听见屋里熟悉声音响起，两人快步往里走。
“大儿，是娘的大儿回来了吗？”
赵小莲迈进屋子，把闺女从儿子怀里抱走放到一旁，然后一把拉住陈家禄的手，“大儿回来了，可想死娘了。”
“在外边读书苦啊，都给我儿累瘦了，娘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赵小莲说完指使陈小草，语气却不像平日那样刻薄，“小草，去，上山挖点荠菜回来，包荠菜馅包子吃。”
陈小草不太情愿，撅着小嘴往屋外走。
“妹妹，上大哥这儿来。”陈家禄叫住陈小草，同时对赵小莲说道，“娘，我不饿，你跟爹坐下歇会儿，我有话跟你们说。”
赵小莲眉开眼笑坐下，“二财，看我儿多孝顺，不比林家那大孙子强百倍。”
陈二财看儿子一脸严肃，不像赵小莲想得那么乐观。
果不其然，两人刚落座，就听陈家禄说道：“爹，娘，听说你们把喜宝妹妹从家里撵了出去，有这事儿吗？”
陈二财将沉默寡言进行到底，在一旁干喝水不说话。
赵小莲不敢看儿子，“呵呵，儿啊，你听谁说的瞎话。那喜宝是林家硬从咱家要走的，喜宝不乐意在咱家待，非要跟林家走，娘这也是没办法。”
陈家禄直愣愣盯着他娘，眼睛一眨不眨，“娘，村子就这么大，咱家这点事儿传得沸沸扬扬。而且，每次您撒谎，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赵小莲抬头，对上儿子黑白分明的眼仁，心里只觉得憋屈得很。
儿子从小就和那李盼娣亲，连带着对喜宝也上心得很。
“儿啊，你听娘跟你说，喜宝在咱家白吃白喝三年，我又不是她亲娘，难不成还指望我养她一辈子吗？”
陈家禄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赵小莲，“娘，咱家这几年吃的、用的，包括送我读书，都是靠大伯的恤银。大伯和婶婶在世的时候，咱们二房也是靠人家养着，说起来真正白吃白喝的是咱们。”
“你还记不记得，在婶婶病榻前，你说要把喜宝当亲生女儿，养她一辈子，送她出嫁，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赵小莲被儿子逼得身体直向后仰，“我是说过，可你想啊，以后喜宝嫁人了还能管我跟你爹死活吗？再说，林家早就有收养喜宝的心思，我这么做也是成全她们。”
“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喜宝是我妹妹，我当初和婶婶承诺过，会一辈子对她好，我现在就去把喜宝妹妹接回来，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陈家禄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赵小莲在后面变撵边喊，“儿啊，别去，回来！”
陈家禄依旧头也不回，赵小莲急够呛，第一次对儿子大小声，“陈家禄，你搞清楚，我才是你亲娘，不是那死了好几年的李盼娣，你只有一个亲妹妹，我们才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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