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的目光扫过林菁和王珂,最终落在掉落的白色浆果和水囊上。
他没有立刻指责任何一方,而是沉声问道:“林菁,你亲眼看到王珂往水囊里放东西?
你看到的是什么?”
林菁握紧烛台,语气肯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看到他鬼鬼祟祟地拿着水囊,手里攥着那些白浆果,汁液都挤出来了!
他不是在喝水,他是在往里加东西!”
王珂带着哭腔反驳:“我没有!我只是太饿了,想捏碎浆果喝点汁水,不小心洒在水囊旁边了!
林菁姐突然就冲过来抢水囊,说我下毒!”
叶彤蹲下身,捡起一颗完好的白色浆果,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被挤破的浆果汁液气味——除了植物本身的清酸气,并无异样。
她看向林菁:“林菁,你检查过水囊里的水吗?有没有异常气味或者颜色?”
林菁一愣,她当时情绪激动,只顾着指责,并未仔细查验。“我……我没看,但他那个样子……”
“我喝了,我刚才太渴,喝了一口!”王珂急忙指着水囊,“没事,水没问题!”
沈渊拿起水囊,拔开塞子,小心地嗅了嗅,又倒出一点点在手掌心观察。
水质清澈,无异味。
他看向林菁,眼神复杂:“水看起来没问题。”
林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看着自己依旧紧握的烛台,又看看惊恐委屈的王珂,以及地上疯狂挣扎的赵明,一种巨大的荒谬感腾起。
难道……真的是自己因为饥饿和紧张,产生了错觉和过激反应?
“饥饿和恐惧会影响判断。”叶彤轻声说道,这话既是对林菁说,也是对所有人说,“我们现在必须保持冷静。内讧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石勇看着地上状若疯魔的赵明,瓮声瓮气地开口,打破了僵局:“现在咋办?赵明这小子……还能救回来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赵明身上。
他被捆得结结实实,却依旧用头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牙齿啃咬着嘴边的麻绳,涎水混合着之前动物的血迹,弄得满脸狼藉,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兽欲和饥饿。
“必须先让他安静下来,不然他会伤到自己,也可能引来别的东西。”沈渊眉头紧锁。
他们没有任何药物,物理方法……
总不能一直用手劈他后颈吧?
叶彤看着赵明疯狂的模样,又看了看手中那颗白色的浆果,忽然想起之前探索时,在古堡外的院子里,看到过一种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
当时她只觉得眼熟,现在猛然记起,那似乎是一种有轻微镇静安神效果的草药,通常外用,但过量或误食也会导致昏迷。
“或许……有一种方法可以试试。”叶彤看向沈渊,“但我需要再去确认一下,需要一点时间,而且不能保证有效,甚至有风险。”
沈渊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坚定的眼神,只沉默了一秒,便点头:“需要我陪你吗?”
“不,你留在这里。”叶彤快速说道,“这里需要你维持局面。”
她知道沈渊的体力也接近极限,不能再消耗在陪她搜寻上。
而且房间里的紧张气氛需要他来调和。
沈渊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
叶彤拿起一根较小的火把,深吸一口气,再次独自踏入幽暗的走廊。
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伴随着每一步,但她强行将其压下。
必须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否则下一个失控的,不知道会是谁。
古堡内部比之前更加阴森寂静,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按照沈渊的描述,她小心翼翼地穿过几个厅堂,向后院方向摸去。
就在她经过一个拐角时,火把的光芒突然剧烈摇曳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风吹动。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极近的地方,幽幽响起,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叶彤……你……也饿了吧……”
那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冰冷的气息吹拂着她的颈侧。
强烈的饥饿感如同浪潮般再次席卷而来,胃部痉挛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脑海中甚至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地窖里那血腥的场景……
不!
叶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猛地将走廊里、原本用于装饰的金属烛台,调转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尖锐的底端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大腿!
“呃——!”
剧痛瞬间炸开,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神经上,让她几乎咬碎牙齿。
鲜血立刻涌出,浸湿了单薄的裤腿。但这极致的疼痛也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驱散了那诡异的蛊惑和几乎要淹没理智的饥饿幻觉。
火把的光芒稳定了下来。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物,只有幽深漆黑的走廊,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她饿极产生的幻听。
但她知道不是。
顾不上处理伤口,叶彤咬着牙,拖着受伤的腿,加快速度朝着记忆中药圃的方向奔去。
每跑一步,大腿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但这也让她的大脑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清醒。
终于,她找到了那扇通往古堡后院的侧门。用力推开——
狂风裹挟着密集的雪片,如同白色的巨兽般咆哮着涌入。
能见度极低,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狂风几乎要将她瘦削的身体卷走。
温度低得可怕,暴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如同被针扎般刺痛。
暴风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叶彤的心沉了下去,但她没有退路。
她死死裹紧斗篷,逆着风,凭着记忆和沈渊的描述,艰难地朝着围墙边的药圃挪动。
积雪深及大腿,每迈出一步都异常吃力,腿上的伤口在寒冷和运动中更是痛彻心扉。
幸运的是,在那几乎被积雪完全覆盖的荒废药圃边缘,她找到了几株在风雪中顽强摇曳的紫色小花。
她迅速采集了一把,小心地塞进怀里。
现在,必须立刻返回。
叶彤转过身,试图沿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然而暴风雪太大了,她刚刚踩出的脚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新的积雪覆盖、抹平。
她只能凭借着大概的方向和记忆,在能见度不足五米的暴风雪中艰难跋涉。
风雪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眼睛几乎无法睁开。
周围的景物完全被白色吞噬,失去了所有参照物。
走了不知道多久,按照她的估算,早就应该看到古堡的后门了。
可是眼前,除了雪,还是雪。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四周。
突然,她的目光凝固了——在前方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一行模糊的、即将被掩盖的脚印!是她自己的脚印!
她竟然……在原地打转?
或者说,她一直在古堡外围徘徊,却始终找不到入口?
叶彤顺着那行即将消失的脚印向前望去,脚印延伸向前,然后……戛然而止在了原本应该是古堡墙壁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片空茫的雪地,和更加肆虐的风雪。
古堡……不见了?
不,不可能!
是风雪和某种力量干扰了她的感知,让她迷失了方向。
天色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暗,铅灰色的天空逐渐被墨黑浸染。
夜晚连同这致命的暴风雪,即将彻底降临。
温度还在急剧下降,她感觉自己的四肢正在慢慢失去知觉,腿上的伤口也冻得麻木了。
孤立无援,迷失在暴风雪中,体温正在流失,怀里的草药可能是拯救同伴的唯一希望,而她……却找不到回去的路。
绝望,如同这漫天的风雪,冰冷地渗透进来。
叶彤站在原地,环视着这片纯白的地狱,剧烈的喘息在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雾,旋即被狂风撕碎。
不能停在这里,停下就是死!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恐慌,努力回忆着古堡的方位和结构。
后门……药圃应该在古堡的西侧后方……
她忍着腿上的剧痛和冻僵的麻木,开始尝试沿着一个方向直线前进,同时用手在雪地里摸索,希望能触碰到墙壁或者任何属于古堡的物体。
风雪更大了,黑暗如同巨兽的嘴巴,正在缓缓合拢。
体温在不断流失,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身体摇摇欲坠之时,她的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不是雪,是……石头?
她猛地蹲下身,不顾一切地用双手扒开积雪。
积雪之下,露出了半截断裂的、雕刻着古怪花纹的石柱——这是古堡西侧翼廊柱的基座!
找到了!
希望重新燃起,叶彤沿着石柱的方向继续摸索,终于,她的手掌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粗糙的垂直平面——墙壁。
古堡的墙壁!
她沿着墙壁艰难地移动,寻找着后门或者任何可能的入口。
黑暗几乎完全笼罩了大地,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
终于,在摸索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之后,她碰到了一扇木质的结构——是门!
她用尽最后力气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似乎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或者冻住了。
“开门!是我!叶彤!”她用沙哑的、几乎冻僵的喉咙拼命呼喊,但声音在暴风雪中显得如此微弱。
她抬起几乎失去知觉的手,用力拍打着门板。
“砰!砰!砰!”
……会有人听到吗?
他们……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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