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炉膛里的火渐渐熄灭,无人添煤,只剩下暗红的余烬苟延残喘。
招待所的房间里,那烘人的热气悄然退去,后半夜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漫了上来,透过黄土墙壁,丝丝缕缕地渗入房间。
炕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只剩下褥子底下还残留着些许温吞的暖意。
睡梦中,三个女孩不自觉地循着热源,越靠越近,最后几乎是挤作了一团。
叶彤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徐楠的手臂横了过来,胡瑶瑶也蜷缩着靠向她的后背,连睡在她枕边的渔姽,也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般,钻进了她的颈窝。
这原始的取暖方式,却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心感,让她们在渐冷的寒夜里睡得格外深沉。
第二天清晨,叶彤是被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和重新燃起的烟火气唤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徐楠早已起床,正披着外套,小声地和门外的大婶说着话,似乎是请她帮忙重新生起了炉子。
炕洞里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轻响,一股新鲜的暖意开始慢慢驱散房间里的清冷。
徐楠回头看见叶彤醒了,咧嘴一笑,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还在熟睡的胡瑶瑶和蜷在叶彤颈边的渔姽。
三人陆续起床,睡眼惺忪地洗漱。
推开房门,一股凛冽清新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像一盆冰水泼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所有残存的睡意,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天空是干净的湛蓝色,阳光明亮却没什么温度。
“快,趁热吃!”徐楠变戏法似的从屋里拿出三个用厚布裹着的杯子,里面是冒着滚滚热气的鲜打豆浆,又塞给叶彤和胡瑶瑶一人一个烫手的煮鸡蛋,“村里早上现磨的豆浆,香着呢!”
叶彤接过温热的豆浆和鸡蛋,鸡蛋壳剥开,露出里面嫩白的蛋白,就着醇厚的豆浆下肚,一股暖流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她看着院子里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野草,听着远处传来的鸡鸣犬吠,觉得这种简单而充满生命力的早晨新鲜极了。
收拾妥当,三人一“偶”离开了招待所,朝着徐楠家老宅走去。
渔姽依旧坐在叶彤肩头,小脸被风吹得微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苏醒的村庄。
徐家老宅在村子的东头,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青砖黑瓦院落,比周围的土坯房要气派不少,但岁月的痕迹也显而易见,墙头长着枯草,门楣上的漆色也已斑驳。
还没等她们走近,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就从虚掩着的大门里传了出来。
“……我说什么来着?这宅子就是有问题,昨晚那哭声你是没听见?阴森森的!肯定是冲撞了什么!”这是徐楠大伯那略显尖利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大哥,你小点声,什么冲撞不冲撞的,让邻居听了笑话。可能就是风刮的,或者谁家电视声开大了……”这是徐爸爸试图劝解的声音,但底气似乎有些不足。
“你怎么不说是我耳朵出毛病了?我告诉你,这祭祖要是不请个明白人来看看,这祖我没法祭了!”徐大伯的声音更高了。
“请人?请什么人?神婆还是道士?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咱们徐家还要不要脸面了?”这声音尖锐刺耳——是徐楠的大伯母。
“脸面?命都要没了还要脸面?你……”
徐楠在门外听得眉头紧锁,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和尴尬,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爸,大伯,我们来了。”
院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只见院子里,徐爸爸和大伯正面对面站着,两人都是面红耳赤。
徐妈妈站在一旁,脸色担忧却又插不上话。
大伯母抱着胳膊,脸上的尖酸还没来得及褪去。
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时髦、脸色有些苍白、不停揉着太阳穴的年轻男人,正是徐楠那位“被骗去算命”的堂哥徐明。
他没有了一开始的意气风发,那股子优越感见到叶彤后也收敛了不少。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门口突然出现的三个女孩,以及叶彤肩上那个精致得不像真人的“玩偶”渔姽。
徐爸爸愣了一下,连忙换上笑容:“哎呀,叶彤来了。”
“爸,妈,大伯,大伯母,”徐楠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这是我朋友叶彤,上次诸位见过的,这位是胡瑶瑶,她们……对这方面的事情有些了解,我特意请她们过来帮忙看看。”
胡瑶瑶适时地上前一步,对着众人微微颔首,她的气质沉静温婉,眼神清澈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安抚力量,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轻声开口,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叔叔阿姨们好,我们先别着急,能具体说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感觉到了哪些不对劲吗?”
她的目光扫过面色不佳的大伯母和堂哥徐明,最后落在依旧气鼓鼓的徐大伯脸上,带着一种专业的审视和令人信服的专注。
叶彤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却如同最精细的雷达,开始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这座古老宅院的每一个角落。
——斑驳的墙壁、铺着青石板的院落、屋檐下结着的陈旧蛛网,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违和的阴冷气息。
肩头的渔姽,也微微耸动着小鼻子,琉璃般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警惕的光。
这座看似平静的老宅,内部似乎确实潜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
而解决麻烦的第一步,就是先让这吵吵嚷嚷的一家子安静下来,把情况弄清楚。
——
胡瑶瑶的话像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徐大伯母撇了撇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徐大伯用眼神制止了。
徐大伯清了清嗓子,带着点残留的激动,抢先开口:“胡……胡姑娘是吧?不
一进门就觉得这屋子比外头阴冷不少,当时也没多想,以为是久没人住的缘故。结果到了晚上就更不对了。”
他心有余悸地指了指正房:“我睡那屋,半夜里,就听见院子里有女人在哭,呜呜咽咽的,时远时近,听得人心里头发毛。
我爬起来扒窗户看,外头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可那哭声就是不停!”
“我也是!”徐大伯母立刻接话,捂着胸口,“我就是头晕,想吐,浑身不得劲,躺床上就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总觉得有东西压着胸口喘不过气!”
旁边的徐明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带着点虚弱:“我、我就是觉得浑身乏力,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还老做噩梦。”
徐爸爸叹了口气,补充道:“我倒是没听见哭声,就是昨晚睡觉,总觉得有冷风往被窝里钻,
可窗户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徐妈妈也小声说:“我睡得浅,好像……好像听到过一点细细的哭声,还以为是野猫叫春呢。”
胡瑶瑶认真听着,目光在几人脸上流转,偶尔会微微蹙眉,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她缓步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冰凉的青砖墙壁,感受着那上面的湿气与岁月的痕迹。
叶彤的感知则更为敏锐直接。她调动起那恢复了一两成的灵力,如同蛛网般细细蔓延开来。
果然,在这老宅看似寻常的气息下,潜藏着一股微弱却顽固的阴湿怨念,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宅基和某些角落。
这股气息并不算特别强大,但性质沉滞,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的哀戚感,长期沾染,确实会让人心神不宁,体虚多病。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叶彤肩头的渔姽,眼珠动了一下,看向院子的深处。
叶彤顺着渔姽所指的方向看去。
院子中央有棵槐树,那棵老槐树枝叶虬结,看起来比这宅子年纪还大,树冠如盖,投下大片阴影,使得那个角落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有些昏暗阴森。
徐楠的父亲注意到了这玩偶的动向,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指着她说不出完整的话:“它……我……你……”
胡瑶瑶显然也注意到了叶彤和渔姽的细微动作,她走到老槐树附近,蹲下身,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捻起树根旁一点潮湿的泥土,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怎么样,瑶瑶?看出什么了吗?”徐楠紧张地问。
胡瑶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神色凝重了几分:“这宅子确实积聚了不少阴秽之气,尤其是这棵老槐树下,气息最为沉滞污浊。
槐树属阴,易招鬼魅依附,久无人气的宅院再有这么一棵老槐,确实容易形成滋生阴晦的温床。”
她顿了顿,看向徐家众人:“诸位感受到的阴风、噩梦、体虚,多半是受这股阴秽之气侵扰所致。
至于那哭声……”
胡瑶瑶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扫过院落布局,最终落在正房的方向:“嗯……最近你们老宅有被翻修过吗?怎么会有个残灵最近才被困进来?”
“残灵?鬼吗?!”徐大伯母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下意识地往徐大伯身后缩了缩。
徐大伯脸色也更白了,徐明则是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徐爸爸和徐妈妈也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安。
“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害人的恶鬼,”胡瑶瑶温声解释,试图安抚他们,“更像是一段强烈的情绪或执念,最近不知道为何闯进来,因缘际会残留了下来,与这老宅的阴湿环境相互影响,形成了这种扰人的现象。
它本身或许并无明确的害人之心,但其存在的怨念本身,就对生人不利。”
“那……那怎么办?能送走吗?”徐爸爸急忙问道。
“需要先弄清楚这‘残灵’的根源,才能对症下药。”胡瑶瑶说道,“强行驱散并非不可,但若根源未解,恐难彻底,甚至可能激化怨念。
最好是能化解其执念,让其自行安宁离去。”
她看向叶彤,眼神带着征询:“叶彤,你觉得呢?”
叶彤点了点头,认可胡瑶瑶的判断。
她走到老槐树下,感受着那股比其他地方更浓郁的阴冷气息,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根源很可能就在这树下,或者与这棵树有关。需要挖开看看。”
徐大伯清了清嗓子,脸上又露出怀疑的神色,她上下打量着胡瑶瑶和叶彤,尤其是多看了几眼叶彤肩头那个过分精致的“玩偶”渔姽,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我说楠楠,你这找来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残灵、怨念的,靠谱吗?
别是看了几本小说就来糊弄我们吧?”
她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儿子:“小明,你说是不是?
现在外面骗子可多了,装神弄鬼的。”
徐明本来因为之前的算命被骗事件就有些抬不起头,此刻见母亲质疑,为了找回点面子,也皱起眉头,摆出一副审视的姿态,目光在叶彤和胡瑶瑶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叶彤身上,带着点残留的、说不清是忌惮还是不服气的情绪:
“叶叶小姐是吧?我知道你可能有些……特别的本事。
但这事关我们家祖宅和我爸妈的身体,光凭感觉和几句话,就断定树下有东西,还要动土,是不是太草率了?
这老槐树可是长了好几十年了,万一挖坏了风水,或者根本啥也没有,这责任谁负?”
徐楠一听就火了,刚要开口反驳,却被叶彤一个眼神制止了。
叶彤并没有看徐明和大伯母,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棵老槐树上,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是不是草率,挖开便知。”
她微微侧头,看向胡瑶瑶:“瑶瑶,能让他们‘感受’一下吗?免得有人说我们空口无凭。”
胡瑶瑶立刻领会了叶彤的意思。她轻轻点头,上前一步,面对徐大伯母和徐明,温声道:“阿姨,徐先生,既然有所疑虑,不妨亲自体验一下。请你们站到槐树阴影下,闭上眼睛,放松心神,仔细感受片刻。”
徐大伯母将信将疑,但看着胡瑶瑶那清澈认真的眼神,又瞥见自己丈夫和大伯都没出声反对,只好不情不愿地拉着徐明走到槐树投下的阴影里,依言闭上了眼睛。
胡瑶瑶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性力量如同涟漪般荡开。
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催化剂,暂时放大了那区域本就存在的阴秽之气对常人的影响。
几乎是立刻,徐大伯母就猛地打了个寒颤,脸色“唰”地白了,她感觉一股透骨的凉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比刚才站在院子里要明显数倍。
耳边似乎也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吓得她“啊”一声惊叫,猛地睁开了眼睛,连连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被徐大伯一把扶住。
徐明也是浑身一僵,他感觉自己的头疼瞬间加剧,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心悸感涌了上来,让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额头上渗出冷汗,看向那棵老槐树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妈!小明!你们怎么了?”徐大伯急忙问道。
“冷……好冷!还有……好像真有哭声!”徐大伯母声音发颤,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
徐明也白着脸,艰难地点了点头,再也说不出质疑的话来。
这下,不需要再多做解释,事实胜于雄辩。
徐爸爸见状,也不再犹豫,立刻拍板:“挖,马上挖!听叶彤和胡姑娘的!”
徐楠看着大伯母和堂哥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心里暗爽,冲叶彤和胡瑶瑶投去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工具很快被拿来。
徐爸爸和徐大伯亲自上手,在叶彤和胡瑶瑶指定的、气息最浓郁的区域,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
随着坑越挖越深,那股阴寒之气愈发明显。
直到“铛”一声轻响,锄头碰到了那个腐朽的木匣。
当木匣被取出,放在地上,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怨气仿佛找到了源头,变得更加清晰可感时,徐大伯母和徐明脸上最后一丝怀疑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后怕和紧张。
胡瑶瑶仔细检查了一下木匣,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神情愈发凝重。
“就是它了。”胡瑶瑶肯定地说,“这匣子以及里面存放的东西,就是那‘残灵’怨念的载体和根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不起眼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腐朽木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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