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的两口子都像配比好的，相较寡言的小敏，福全跟小川比也是个内向的，两个人各像各自的名字，福全憨，小敏眼尖心细。
“早晓得你想吃潮汕火锅唛一哈走我那里去噻，你看我那里的潮汕火锅好正宗嘛，你要牛肉都是厨师站边边整头牛来给你现杀现切，哪个有我那里的新鲜嘛？”
这个吹牛皮的人替各位把酒倒好，坐下来开始摸烟摸打火机，烟叼在嘴里没抽成，小敏在一旁拽了下他的衣裳：“恁多人还在里面抽烟。”
朱慧芬笑道：“习惯把烟叼在嘴上，忍哈儿嘛，来就抽一路。”
潘达原本也准备同抽烟的几个散一散，闻言悄悄把烟推回口袋里，同黎华英和朱慧芬笑：“身体还没倒，还不晓得身体是本钱，要到我这个岁数才晓得，现在要时刻喊个人监督着。”
朱慧芬道：“谈不听，一味烟不离身。”
潘达同她寒暄：“在这边还习惯噻，咦二娘过来也有好一阵咯，带你走哪点去逛没有嘛，大城市比屋里好耍噻，没得事喊他两个带你出去转了耍，恁大年纪了，看哈新鲜。”
她笑的合不拢嘴：“新鲜噶哪里没得新鲜呐，他两个也忙呢，还有两个娃儿网着，只是这边人多，我们那边的人在这边的也多，出来就碰得到老乡，也不见得不习惯。谈方言听不懂唛你不跟那些谈方言的人谈话就是噻，吔——你不晓得，这边我们那里的人也多得很，一个门口都有好几个。”
小川埋头擦着筷子笑：“正好有人摆龙门阵，一哈都是老头老太婆，一起还有话谈。”
朱慧芬同他道：“年轻人跟年轻人一堆唛老年人跟老年人一堆的嘛，娃儿家也只喜欢跟娃儿两个耍噻。”
她又同潘达潘运两弟兄道：“哪里都一样，没得啷个习惯不习惯，待久了都习惯了，哪里都一样，没得好大区别。现在是，到处都在跑，这些地方的人也到我们那些地方去呢我们那些地方的人又到他们这些地方来，都一样的。”
福全开玩笑：“我们这些过来叫打工，人家那些出去叫做生意。”
潘达因此又同他两口子聊起来他店里生意的事。
包厢里菜还没点完，服务员已经推门把锅底端上来了，与老家料汤分开不同，这边的火锅上来时汤底已经配好，红油锅上飘的是辣椒段儿，番茄锅里大半番茄和葱段儿，反倒纯清汤里的菌子红枣瞧着闻着都还像味道不错的样子。陆续有门外点的酥肉冰粉虾饺等小吃送来，小川一面看一面同服务员叫：“你这牛油锅看着还是有点清淡欸，给我们整碗海椒来噻，至少要朝天椒才对得起火锅这个名字哦。”
服务员小姑娘明显听懂了，笑了笑，带着不知哪地的口音道：“等下吃了你就不叫了。”
小川偏头阴阳怪气的学她的口音：“吃了我就不叫了，不吃我就要叫，小姑娘哪里的欸？”
一桌子讨伐小川的声音里黎华英同潘达岔了句：“你二娘过世了欸二爷又在哪里嘛？他一个人住着的嘛？那几个子女呢？”
潘达眼睛捡着小川回道：“这走忠承那里过中秋去了，可能这去要耍一段时间哦，平时一个人住着的，他不去呢，娘一过世就喊他走上海去到处转了耍哈，他不去，深怕远了转来不了，一个人在三江的。”
“三江哪里嘛，张忠旭那房子吗？”
“欸，忠旭的房子。”
她便道：“她搞到了，她石岩赵家那里也有套房子，后面陈家这里也有房子，又做生意呢，她身上有钱。”
服务员已经出去了，应棉又就着那小姑娘同小川闹起来，福全随她开玩笑，小敏微微皱眉，但脸上笑意不散，不过她的话总是同小川说的，而不与其他人多话：“还没喝酒就开始醉了，晚上还要开车回去，你小声点，外面听到净是你的声音。
福全同她开玩笑：“又不是吃碎米的，随他激动，老娘丈母娘都在这里盯着的，他未必还敢翻浪吗？”
应棉悄悄在大腿上掐了他一下。
黎华英望也不望两人，李兵老婆在门外打电话，怀里的三个年头的孩子在拿筷子汤勺舀红枣：“有啷个转来不了的嘛，他屋里还有啷个好挂着的嘛，再也没得病人要他照顾了，又不带娃儿照顾小的，我何幸不得。他一味是楞个个人，他是怕去了要出钱，一辈子是个相相，以前那阵儿就是楞个，是你想从他包包里摸出一分钱的话！”
清汤上面很快浮了一层红油珠，辣椒去了番茄锅，枣子舀到桌上又掉到地上，一挣扎，汤勺也掉下去。朱慧芬眼睛一直瞧着，小声同那孩子比划：“莫搞了，莫搞脏了，落地下去脏了，莫再搞它哈，等哈哪口锅都是海椒，不吃辣的人吃不得了。”
潘运起身道：“没得事，喊服务员再拿个就是。”
锅慢慢开了，菜正在陆续上来，小川这个光动嘴的，说半天这个不在话下那个是小意思，啤酒就是在手里送不到嘴边去。
偏应棉最喜欢挤兑这样只会打嘴巴仗的，两个人你来我往，小敏一味不插嘴，朱慧芬同应棉两口子道：“莫听他的，莫跟他两个扯，他就跟他老汉一样喜欢谈的，平时在屋里啤酒还整两杯，白酒一味喝不得，他海鲜吃的多医院就是谈喊他少喝点啤酒呢，吃海鲜又喝啤酒不好，身体遭不住。”
福全：“越吼的凶的人越喝不得。”
小川：“意思你比我要歪点？”
福全赶紧摇头：“我喝茶哈。”
翻滚的牛油锅开始下菜，潘运叫挨着坐的朱慧芬动筷子，她捏着筷子眼睛望着：“我吃不得这些辣的，我吃了心头不安逸，你们吃，你们个人吃莫管我。”
福全道：“那转哈儿嘛，把清汤的转过去，番茄的也不辣，他这个牛油也不很辣，跟我们平时吃的比口味要清淡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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