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眼神之中露出惊恐，他好像已经隐约明白谢时宴问他那番话的意图了。
他紧张地看向谢时宴身后的几个宫女。
她们挨个跪在地上，全然不知道这几个问话有着什么样的含义，满脸的疑惑。
顾江漓从谢时宴身后站出来，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她朝着呆愣之中的张太医说道：
“张太医不回话，难道就躲得过吗？”
张太医牙齿打颤，眼睛慌乱的到处乱瞟。
顾江漓到一个宫女旁边，柔声问道：
“这位妹妹，我想问问你，你的身上现如今还有因为瘟疫而留下的痕迹吗？”
那宫女满脸的困惑，但又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紧张，只能下意识地摇头。
顾江漓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挺起身。
“如此一来，事情就明了了。
“其他的几名宫女我就不问了，其实她们身上到底有没有疤痕，随随便便找两个嬷嬷去看看几名宫女的身子就行了，很快就能分辨的，这事儿啊，做不了假，也藏不住的。”
皇帝在龙椅上满脸充斥着疑惑，问道：
“谢爱卿，谢夫人，你们这问的话让人一头雾水，到底什么意思？”
皇帝心头烦躁，问话也着急起来。
谢时宴并没答话，顾江漓则是把柳康拉到几位宫女面前，对皇帝说道：
“圣上，臣妇就算懂得再多，也不可能比柳大夫更加明白这瘟疫的事情，还是让柳大夫来说吧。”
柳康恭恭敬敬地行礼，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的身上。
他一句话让朝堂所有人沸腾起来。
“回圣上，很简单，如果这几名宫女的身上现在根本没有皮肤溃烂的痕迹的话，那就证明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在撒谎，他们根本没有找出治疗瘟疫的药方。”
“什么？！”皇帝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太医。
殿内的大臣个个瞪大了眼睛，看向几名太医所在的地方。
如果太医院根本没有找到治疗瘟疫的药方，那他们这些日子做的这些事情，岂不是欺骗了全都城的百姓？
岂不是直接欺君？
这是何等大罪？
皇帝拳头紧握，心中对此是万般不信。
但是张太医心虚惶恐的样子，再对比谢时宴顾江漓以及柳康脸上胸有成竹的模样……谁在撒谎，简直一目了然。
他压住心中的脾气，大声喊道：
“来人，带着几名宫女到殿后检查身体！”
身旁的公公瑟缩着脖子，道了声“是”，急急忙忙带着几名宫女出去了。
大殿之中，嘈杂的探讨声不绝于耳，皇帝咬牙，继续向柳康问道：
“柳大夫……你向朕细细说明。”
柳康面色沉静，接着说：
“圣上，很简单，据张太医方才所言，这几名宫女因为瘟疫而造成了身上的皮肤溃烂。
“但是，但凡是身上的皮肤溃烂流脓的病人，一个月之内，都是无法让皮肤恢复如初的。
“但太医院的药方研制出来不过短短六天，宫女也仅仅只能用药六天，身上那因为瘟疫而带来的疤痕就绝无可能全然消失。”
张太医激动地站出来，指着柳康的鼻子大声说道：
“你胡说！
“只是你的药做不到，你不能说我的药也做不到！我开的方子就是可以在六天之内让人恢复如初，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太医嗓门不小，柳康岿然不动。
柳康没理会张太医激动的神情，对着皇帝接着说：
“圣上，老夫这三年来留宿将军府，正是为了在将军府内给一男一女进行专程的诊治，他们是整个都城之中病情最为严重之人。
“其中一名妇人，正是都城之中第一个感染上这种瘟疫的人，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带来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
众人哗然。
谢家这几年把消息藏得太好，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如今他们才知道，这源头就藏在谢家家中。
大臣们惊讶不已，议论四起，皇帝没有生气，反倒是抬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柳大夫，你接着说。”
“是。此妇人身上的溃烂的地方不少，从大腿到小臂，从后背到前胸，浑身上下溃烂流脓的地方不少于十处。
“她的症状是所有患上的瘟疫的病人后期都会出现的情况。
“也就是说，如果张太医所治疗的几名宫女都已经出现皮肤溃烂，这证明她们每个人都与将军府中的妇人一样，已经到了瘟疫的中后期。
“同理可得，宫女和将军府的妇人所需要得到的治疗、恢复的时间，是相差无几的。
“谢夫人说，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将军府的妇人，叫‘参照’。
“圣上，此妇人以及另外一名病人就在大殿之外，如您不信，大可召他们进来，您亲自看看。”
柳康说完，有意停顿，等待皇帝发话。
皇帝和一众大臣都陷入沉默，似乎是在仔细思考他的话。
片刻后，皇帝开口：
“让他们进来。”
几名公公立刻出去传话。
随后，岳巧娥和顾寻被人抬着进来。
众人捂着口鼻频频后退，生怕这个瘟疫的源头再让他们惹上什么病来。
皇帝也有些厌弃，身子往后一倾，问道：
“她……还会让人染上病吗？”
柳康摇头，“不会。此妇人脉象平稳，她的瘟疫已经完全治好了，剩下的就是等着她身上的疤慢慢好起来。”
说罢，他直接走到岳巧娥身边，将她的一边裤腿撩起来。
“圣上、各位大人，请看。”
一双双眼睛落在岳巧娥的腿上。
那里有着巴掌大的一块痕迹。
隐约还能看见其中的皮肉外翻，那里不再流出脓浆，也没有骇人的猩红血迹，所有人都能看到，新的皮肤正长出来。
她的疤痕正在恢复。
“圣上，此妇人已经喝下根治瘟疫的药，但她身上的疤还有好些日子才能恢复。
“相对的，旁边这名男人身上一开始并未出现溃烂，而是只有些许红斑，在吃下药后，已经恢复的看不见痕迹了。”
刘康掀开顾寻的衣物。
周围不断传来“果然如此”的称赞声。
“圣上，当年您患上头风症，您可以仔细想想您喝了多久的药才完全康复。
“您再想想，用一把小刀在一个人的手臂上划出一条口子，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使疤痕完全消失。
“这场瘟疫，比您的头风有过之无不及；瘟疫带来的皮肤溃烂，比刀划出的伤口更加难以愈合。
“您觉得，短短六日，这几名宫女有完全恢复的可能吗？”
皇帝一愣。
他原本还有些动摇，犹豫要不要相信柳康的话，但是柳康一提起他的头风之症，他就完全相信了。
头风不要人的性命，他也治疗了小半年。
刀口留下的疤，至少也要一两个月……
此时，一个公公带着那些宫女返回大殿。
公公正想到皇帝耳边说清检查的情况，皇帝却抬手拒绝。
“不用给朕悄悄说，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说。”
那公公一怔，听命地转过身，说：
“各位大人，经过宫中嬷嬷的查验，几名宫女身上没有任何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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