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清沐和楚玄都按照燕北的嘱咐泡药浴。
几日下来，清沐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那股浓浓的、怪怪的药味儿。
楚玄身上原本是清冽的气息，现在也是那股子味道。
幸好，今日泡完之后，燕北说不用再泡了。
这几日燕北每日都到田坪镇去，那几个出现症状的人也一直遵照他的吩咐服药。
他琢磨了好几日研究出的方子还是有些效果的，服了药的人的症状基本都没有恶化。可这还远远不够，一定要研制出来能真正治疗的方子。
可还没等燕北有什么新的进展，树郭镇也有人出现了类似的症状，还有其他地方也陆陆续续出现了。
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呕吐、腹泻的人多了很多，就连沂州城内，也有人染上了。
这几日燕北并没有回知州府，隐战来报，冯兴、李中，还有宋王殿下都急着找燕北回去跟御医们商量对策呢。
现在沂州多地已出现病症了。唯一让人庆幸的是，从一开始，冯兴就顶着重重压力封住了整个沂州。
即便疫病真的爆发，也牢牢控制在沂州的地界内，不会蔓延到周边其他地方去。
燕北回到知州府后，与随行的几位御医商议了许久，大家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医书上记载的那些个医治疫病的方子，对这次的症状好像并不起什么作用。
最让人着急的还是从一开始只是呕吐、腹泻，慢慢地有很多人在呕吐、腹泻后开始发热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身上长了密密麻麻的小疹子。
这些疹子应该是极痒的，因为有人将皮肤抓得鲜血直流。
“血人”是此后很多年里大家对沂州疫病最深刻的印象。
燕北急得焦头烂额，可他能想的办法都都想到了，能试过的方子也试过了，眼见着感染的人越来越多，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在他的心头。
可还有让燕北更无力的，他接到消息，楚玄的身上也起了小疹子，还有些发热。
燕北再也顾不上其他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那个院子。
一进院子就见到清沐在敲着楚玄的房门。
“阿玄，你开门啊，你怎么样了。你让我进去啊，我跟你说了我百毒不侵的，我不会有事的。阿玄，你快开门啊。”
“清沐，你听话，回你的房里待着。丹青，把清沐送回去。”
楚玄已经开始发热了，他现在只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身上还起了小疹子，想是这几日一直泡药浴的关系，起的并不多，但仍让他觉得奇痒无比。
他只怕清沐会跟他一样。
楚玄有些后悔了，真不该带着清沐来沂州啊，不该将清沐也置于这样的境地。
丹青也想进去照顾楚玄，奈何一出现症状后，楚玄立刻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让进去。
一见到燕北，丹青像是见到了救星。
“王爷，燕北来了，让燕北进去看看你吧。”
“丹青，送清沐回去。”楚玄担心清沐会趁机进来。
清沐也是个性子倔的，说什么也不走。
“阿玄，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你不让我进去，那我就在外面陪着你，你让燕北进去看看你。”
听到清沐带着哭腔的声音，楚玄觉得头更昏沉了，忍不住吼了出来，“丹青，你聋了吗？将清沐带走”。
知道王爷发脾气了，丹青忙上前去劝清沐。
清沐退到楚玄感觉不到的地方才停了下来，但是她不会走的，她要陪着他。
见清沐和丹青离开了，楚玄才开口对燕北说道：“燕北，你蒙上口鼻再进来。”
燕北给自己做了一圈“防护”，楚玄已打开房门。
楚玄的脸上起了几粒疹子，脱去上衣后，前胸后背也有，但是并不多。除了发热，并没有呕吐与腹泻的症状。
燕北为楚玄细细诊了脉，幸好脉象还是沉稳有力的。燕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找到医治之法，宁王千万不能有事。
“燕北，一会儿出去后也给清沐看看。百毒不侵是最好的，但本王始终放心不下。”
楚玄烧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愈是难受，就愈发放心不下清沐，生怕清沐也会如此。
“王爷，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刚属下在外面看见姑娘都急哭了。此事若是贤王殿下知道了，不定该有多着急呢。都怪属下无用，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找到医治的办法。”
“此事不要告诉大哥。现在沂州疫病爆发，不要给徽京传信了，免得他们担心。本王没事，撑得过去。”
只是发热和瘙痒，楚玄自问还撑得住。
燕北留下了方子，细细交代了一番该怎么处理疹子的问题。又听楚玄的话也给清沐诊治了一番，幸好无事。
做完这一切后，燕北又赶回了知州府。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次跟着楚明一起来沂州的几位御医也都是杏林好手，尤其是蒋御医对时疫一道颇有研究。大家一起想办法，一定能想到的。
清沐又来到了楚玄的房门口。
“阿玄，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你若再赶我走，我就生气了，我生起气来可是很吓人的。不信的话等回了徽京，你问问师兄，我生气了就不理人，一句话都不跟惹我生气的人说。燕北已经给我看过了，我没事的，我真的百毒不侵的。阿玄，你怎么了，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说话呀。”
门外的清沐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门内的楚玄听着清沐的声音，突然觉得头没有那么昏沉了。那些小疹子就随它们去吧，虽然痒，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等回了徽京，我问问云起，清沐生气了有多吓人。还得问问云起，不小心惹了清沐，要怎么哄。”楚玄轻声说道。
虽然隔着一道门，可此刻的两颗心却离得很近。
听到楚玄的声音，清沐的心踏实了很多。
“阿玄不用哄，只要阿玄不赶我走，和我说说话，我就不生气。阿玄这会儿感觉好些了吗？丹青去熬药了，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是最怕喝药的，每次生病母亲哄我喝药都要费好大一番功夫。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若早知道母亲会离开我那么早，我一定乖乖听话。阿玄，你怕喝药吗。”
“我幼时也不喜欢喝药，母后也会哄着我，我跟你想的一样，当年该好好听话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多是清沐在讲这些年她见到的一些有趣的人和事。
不一会儿，丹青将药熬好了，“王爷，药熬好了”。
“放在门口就行。”
丹青依言将汤药放在门口，直到他和清沐退到了安全的范围内，楚玄才打开房门。
隔着好些距离，清沐看到了楚玄脸上起的疹子。因为发热楚玄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她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洒。
楚玄也看到了清沐，本来就瘦的她好像更没有多少重量了，站在那里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无错。
天知道，他多想冲过去一把抱着他的宝贝，轻声抚慰一番，可是他不能。
楚玄取了药后又将房门关上了，不只是怕清沐染上，也怕丹青和其他人遭殃。这些人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每一个他都在乎。
清沐看着又紧紧关上的门，只觉得自己的心无比抽痛。
她想进去陪着楚玄，她想和楚玄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清沐缓缓地又走到了楚玄的房门口，突然倒了下去。
“姑娘，你怎么了？王爷，姑娘晕倒了。”
丹青猛地叫了起来。
屋内的楚玄听到了有人倒地的声音，又听到了丹青焦急的喊叫，再也顾不上许多，打开房门一看究竟。
可没想到，就在听到门开的那一瞬间清沐已经从地面扑到他身边，动作又快又准，在楚玄反应过来的时候，清沐的双手已经揽上了他的腰身，紧紧地抱住他，说什么也不放手。
院中还有其他隐字部的人听到丹青的话，急忙出来看发生了何事。
可他们见到的是楚玄一脸无奈地让清沐撒手，清沐说什么也不听，就是不管不顾地抱着他。
饶是楚玄觉得自己脸皮厚，可当着丹青这些人的面，他只觉得头和脸更热了。
清沐的一顿操作让丹青惊奇不已，没想到，姑娘为了王爷真是拼了。
楚玄无奈，示意丹青等人离得远一些，只好由着清沐了，带着她进去才关上了门。
“好了，还不放手。”
真是胆子大，自己将她宠得连这一招都敢使出来。
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他心中一紧，丹青的话直接让他方寸大乱，没想到，竟是为了哄骗他开门。
“不放，就不放，这一辈子都不放，永远都不放。”
清沐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决绝。她什么都不管也不顾了，她就要进来陪他。一把紧紧地抱住，看他怎么赶自己出去。
真是个小赖皮。
“你不放手，我怎么喝药啊。”
“你答应我，让我陪着你，我就放开。”清沐和楚玄讨价还价。
“你都进来了，再赶你出去还有什么用。”
也是啊，进都进来了，反正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出去的。
清沐松开了手。
楚玄上下打量了一番清沐，“摔得痛吗？以后不许这样吓人了，记住了吗”？
清沐赶紧摇摇头，“不痛，一点也不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让我陪着你，我就不这样了。阿玄，我陪着你，你赶紧喝药吧”。
只是端起了婉，那药的气味已经直冲头顶了，可以想见，有多难喝。
楚玄深吸了一口气，一口干掉。
他的眉头皱作一团，实在太苦了。
鬼使神差的，清沐看碗里还剩下一些，直接端起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清沐，你做什么？”
“我想看看有多苦，燕北真是个人才，这么苦的药怎么弄出来的。”
清沐的五官被这几滴汤药苦得挤在了一团。
“阿玄，你真厉害，一口能喝那么多。”
“清沐，我怕你也被传染了，这是疫病，不是一般的毒，只要你没事，我就什么都不怕，怎么着都能扛过去。现在你非要进来，若你有什么事，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楚玄还是有些气急，自己严防死守，不让她靠近，结果还是跟自己接触了。
“我不怕，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呗。”
楚玄直接被她气笑了。
“这不是讲江湖义气的时候，你我之间，有福你享，有难我当。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清沐怎么不明白，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楚玄对自己的看重。
“阿玄，我只问你一句，若今日两厢交换，是我染了疫病，你会如何？会让我一个人待着吗？会离我远远的吗？”
楚玄一下愣了，若清沐是如今自己的状况，自己说什么也是要陪着的，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面对。
罢了，清沐愿与自己同生共死，这是天大的福气。
这福气既然幸运地降临在自己身上，那就好好珍惜吧。
楚玄喝了药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燕北应该是加入了一些助眠的成分。
不管那么多了，他直接揽着清沐一同躺下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谁也没有多余的旖旎心思，只是彼此依偎，一起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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