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静心斋出来，清沐和苏文滢要到凤宁宫走一遭。既然进宫了，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一下杜皇后。
“阿玄，不如你们到流水轩等我们吧，用不了两盏茶的功夫，我和文滢姐姐就该出来了。”
从静心斋到凤宁宫，中间正好经过御花园的流水轩。
清沐和苏文滢沿着长长的廊道往凤宁宫去，看着楚宫满眼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突然间，清沐问道：“文滢姐姐，你去过西越的皇宫吗？”
苏文滢愣了一下，“去过的，在启程来东楚之前，我去见过了皇后娘娘。越宫跟楚宫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各有千秋。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了越宫呢？”
“看着眼前的楚宫突然就想起来了，以后昱兄就是那里的主人了。昱兄离开徽京的时候，我们说好了，到他大婚的时候要去喝喜酒。想来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吧，就是不知道哪家小姐能入昱兄的法眼了。”
这个问题苏文滢也是好奇的，已经回到了云梁的“梁昱”，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到时候就知道了。清沐若是去喝喜酒，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给我们好好讲讲，我和夫君也好奇得很呢。”
“好。”
清沐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心中明白，师兄和文滢姐姐没有那么容易走出徽京。
真到了那一日，她一定得好好看看，然后将自己见到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讲给师兄和文滢姐姐听。
二人到凤宁宫门口的时候，迎面正好遇到李美人与姝婉公主。
“原来是宁王妃与昭平王妃啊，可真是好久未见了。今日吹得什么风，竟把二位吹到宫中来了。”说着，李美人还捂嘴一笑。
西越立太子的事估计满徽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的昭平王可跟原来不一样了，这不，昭平王妃也进宫来讨好人了。
“可不是，说起来，宁王妃和昭平王妃可真是稀客啊。今日出门的时候，本宫就听见喜鹊叫了，想着一定是个好兆头，这不是就见到二位了嘛。”
姝婉公主面上露出的是明媚的笑容，嘴里说着的是亲热的话，可每一个字落在清沐和苏文滢耳朵里都是嘲弄，刺耳得很。
苏文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二人，一个小小的美人，一个已经出嫁的又没有多受宠的公主，居然嘲笑到了她和清沐头上，这是多不把楚玄和“梁暮”放在眼里啊。
“本妃和宁王妃自然不是一般人随意就能见到的。清沐，我们走吧，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说着，苏文滢拉着清沐就要进凤宁宫。
可清沐却没有动。
若是以往，她也就跟着苏文滢去了，她一向不喜欢跟人“打嘴炮”，奉行“能动手的就不动口”的原则。可是此刻，她的心情糟透了，居然还有人往枪口上撞，这不是上赶着让自己出气的吗？
清沐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的风华晃得李美人有些嫉恨。那笑容落在姝婉公主眼里，只觉得有这样美貌的女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难怪把楚玄蛊惑得五迷三道。
“文滢姐姐说得还是太婉转了些，咱们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见到的吗？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在咱们面前叫嚣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算什么东西。”
清沐从来没有做过仗势欺人的事情，如此这般仗着身份不留情面地埋汰人还是头一次。
虽然她一向奉行“冤有头债有主”的规矩，轻易不与人为难，但站在她面前的一个是景庆帝的宠姬，一个是景庆帝的女儿，拿她们开刀，也算是吐出一口在景庆帝那里受的气。
“你……你大胆，不将嫔妾这个小小的美人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姝婉可是大公主，是宁王的大皇姐，你就这么目中无人吗？如此无礼，莫不是仗了宁王的势。”
李美人的一张俏脸满是怒容，虽然她位份不高，但很得陛下看重，还从未有人如此不给她脸面。可她再怎么气恼，也还是记得自己的位分确实在清沐面前不够看，但不是还有姝婉公主在吗。
李美人的那点小心思，姝婉公主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本以为只是不痛不痒地闲话几句就过去了，可没想到的是，清沐真的与她们的几句闲话计较了起来，一上来就恨不得将人的脸皮子撕下来。姝婉公主从未领教过这样直接不给人脸面的，一时之间，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明火执仗地与清沐起冲突，姝婉公主是万万不会做的。纵然她与楚玄姐弟关系一般，但她也不愿意得罪楚玄，连带着也得罪楚承，太不值当了。
姝婉公主尽量保持着身为大公主的风度，一张笑脸尽量端着，“不过几句闲话而已，宁王妃未免有些当真了。李美人毕竟是父皇的人，纵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可也不该不尊重父皇”。
来了，又来了，又开始扯着景庆帝的大旗了。
“哦，大公主的意思是说，‘打狗也应该看主人’，是吗？”清沐誓要将“蛮横”进行到底。
“噗嗤”一声，苏文滢笑了起来，姝婉公主扯到了景庆帝身上，清沐接的这一句倒是贴切得很。
“宁王妃，你欺人太甚。昭平王妃，这里是徽京，可不是西越，跟着宁王妃嚣张跋扈，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够不够，如今的西越也已经有太子了，昭平王还算个什么……”
“啪”的一声，李美人的话戛然而止，她白皙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五个指印儿。
这一下，可把姝婉公主惊住了，在凤宁宫外就敢打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啊。
“宁王妃，你……你，李美人是九皇子的生母，岂容你这么放肆。来人，快去禀报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做主。”
再过分的话姝婉公主并不太敢说，她怕清沐也给她一下。
“真是麻烦，既然有胆子来挑衅，何必还找人告状呢，有什么就说呗，不想说了就打一架，多大点事儿。”苏文滢忍不住嘟囔起来。
她的话一出口，直接镇住了李美人与姝婉公主。她们只以为清沐是个蛮横的，没想到，看着温文尔雅的昭平王妃也不遑多让。
听到苏文滢的话，清沐一瞬间心情好了起来。
“可不是，真麻烦，阿玄和师兄还在流水轩等咱们呢，还说两盏茶就出来，这下好了，又得耽误不少功夫呢。这位姐姐，麻烦你去流水轩，告诉宁王与昭平王一声，就说本妃和昭平王妃遇到点小麻烦，让他们多等一会儿，不必着急，应付得住。”
清沐随手指了个凤宁宫外的站着的小宫女，言语态度可比对着李美人和姝婉公主好多了。
那个小宫女诚惶诚恐的，待清沐吩咐完，赶紧朝着流水轩去了。
“文滢姐姐，咱们进去吧。”
说着，清沐和苏文滢二人携手进了凤宁宫，一个眼风都懒得往李美人那边扫。
李美人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一双眼睛已经通红，恨恨地盯着清沐与苏文滢的背影。
姝婉公主心中不免有些后悔，何苦跟着李美人说那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呢，现在想抽身已来不及。若是将事情闹大了，回了府里，免不得要被婆母絮叨几句。
“公主，您可是亲眼见到嫔妾被打的，纵然嫔妾身份低微，可九皇子却是正经的龙子皇孙，如此折辱嫔妾，好没道理。呜呜呜……”说着，李美人委屈地哭了起来。
“走吧，进去见皇后娘娘，自有娘娘做主。”
李美人与姝婉公主重又进了凤宁宫，一进去就看到清沐正与杜皇后闲话家常，杜皇后亲切地拉着清沐的手，面上全是身为长辈的和煦笑意。
李美人心中很不忿，明明是她受了委屈，可罪魁祸首的宁王妃却好端端地坐在杜皇后身侧谈笑风生，自己灰溜溜地站在殿中，像个笑话般。
“娘娘，还请娘娘为嫔妾做主，宁王妃她……她出手打了嫔妾。”
其实，在清沐和苏文滢未进殿之前，杜皇后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而且清木一进来就先告罪，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来人，先带李美人下去梳洗一下，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本宫最见不得这一套。”
杜皇后发话了，李美人不敢不从。可听着杜皇后的意思，不像是要为自己主持公道的啊。李美人不由地有些着急，在下去的时候又看了姝婉公主一眼，盼着姝婉公主替她陈情几句。
“姝婉，刚才的事本宫已知晓了，与你没什么干系，若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府去吧。”杜皇后温和地说道。
听到杜皇后的话，姝婉公主猛地抬起头来，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只见清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端看她怎么选择，是继续留在此为李美人作证，还是明哲保身。
既然杜皇后已经发话了，姝婉公主再没什么好犹豫的，她与李美人本来也不算特别深的交情，为了个李美人彻底得罪宁王他们也不值当。今日就先如此吧，以后再找机会好好解释一番。
“母后，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见姝婉公主“知情识趣”，清沐淡淡一笑。她就知道姝婉公主是一定会走的。那本来就是个墙头草，为了个李美人染上一身腥，依姝婉公主的性子绝对不会如此的。
李美人整理好仪容又上殿后，看不见姝婉公主的身影，登时心里一急，糟了，姝婉公主一定是怕惹麻烦，先走了。
一瞬间，李美人眼中闪过丝慌乱之色，她平日里与沈贵妃走得近，杜皇后一向不待见她。自己一个小小的美人，对上正宫皇后，有什么胜算。
她还在想应付之策，以往对着景庆帝的那一套如今可不敢在杜皇后面前使出来，没等她想出什么，杜皇后当先朝她发难了。
“刚才的事情本宫已知晓了，你当本宫是摆设吗，竟敢口无遮拦，大放厥词。昭平王岂是你能随意编排的，就算这件事闹到陛下那里，陛下也不会维护你这无理之人。”
李美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嫔妾没有编排昭平王，嫔妾不敢，嫔妾只是，只是一时气愤，失了分寸，嫔妾……嫔妾再也不敢了”。
杜皇后懒得看她，不长脑子的东西，这个时候若是从宫里传出对昭平王不利的消息，岂不是打了陛下的脸面。
“清沐，文滢，今日的事无需放在心上，这件事本宫自会好好处置。既然宁王他们还在等着，本宫就不留你们了。还有你，起来吧，跟着本宫到静心斋去，给你个在陛下前面陈情的机会，免得觉得本宫跋扈。”
“嫔妾不敢，嫔妾不敢，皇后娘娘最是公正，后宫众人皆心服口服。”
虽然嘴上恭恭敬敬的，但李美人忍不住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就算是杜皇后，也不能越过陛下随意处置她。
杜皇后何许人也，一看李美人的神色，不由地又在心里骂了句“蠢货”。
清沐和苏文滢到流水轩的时候，楚玄和“梁暮”正在闲适地饮茶。
清沐既让人送了信儿，说“应付得住”，那就不用担心。
回去的马车上，清沐又窝到楚玄怀里，“本来心情还很不好呢，竟遇到两个不长眼的，不只狠狠地埋汰了她们一顿，我还打了李美人一巴掌呢。那个李美人，我可记着呢，万寿节上就与我不对付，这下连本带利都讨了回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以后遇到这种不带脑子出门的，就狠狠地教训她。对了，怎么把姝婉摘出去了呢。”
“那毕竟是女儿，跟小老婆可不一样。姝婉纵然比不上惠婉与和婉，也是陛下的长女，该给的颜面还是要给的。况且，之前因为季容姿已经跟季章那个老匹夫有些不愉快，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因为姝婉再加深矛盾不值当。如今东楚朝堂上应该也有了立太子的风声了吧，这个时候不能给大哥添麻烦。教训一下李美人，出出气就行了。”
楚玄见清沐果然心情好了很多，他心下也放松了不少。想到李美人，蠢人也有蠢人的好处啊。这不，清沐出了气，心情自然就好了，可比自己使劲儿哄半天省事多了。
楚玄一边想着，一边搂着清沐的手臂更紧了，总算可以回去了，还是听涛苑的床榻更舒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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