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阳光明媚，红衣搭起云梯开始清理树上的枯枝。女子乐得清闲，也学着红衣的模样在树下弹起那首无名曲。
“喂，这个音怎么不对？”
女子在书房翻阅书籍，拿出一本《溪山琴况》来，纸上谈兵终究行不通，于是搬出琴来。
《溪山琴况》是明末清初琴家徐上瀛所着的古琴理论着作，成书于明崇祯十四年。徐上瀛师从陈星源、张渭川，继承虞山派严徵“清、微、淡、远“琴风与宋崔尊度“清丽而静，和润而远“的美学原则，融合个人演奏经验形成理论体系。
该书仿照唐代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体例，提出涵盖古琴演奏美学的二十四个审美范畴，即二十四况，包括“和、静、清、远、古、澹、恬、逸、雅、丽、亮、采、洁、润、圆、坚、宏、细、溜、健、轻、重、迟、速”二十四个核心概念。其中“和“为理论核心，分为“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音与意合“三重境界，贯穿演奏技法与审美意境的统一。书中通过分析吟猱绰注等指法，结合儒道释三家思想，阐释琴乐虚实相生、境生弦外的美学特征，构建包含演奏风格论、音色论与技法论的多层次理论框架，其思想体系对清代琴论发展与古琴艺术实践产生深远影响。
“勾如摘果，指根发力。”红衣在树上教学，“掌控腕稳，音沉不飘。”
“我再试试。”
古琴技巧术语是描述其演奏技法的专业词汇体系，主要涵盖右手拨弦指法、左手按弦技法以及音色类型三大类。
右手拨弦指法以“四指八法”为核心，对应不同音色意象：
托：大指向外弹出，需“重而不虐，轻而不浮”。
擘（劈）：大指向内弹入，强调触弦果断。
抹：食指向内弹入，动作如“抹桌”，音色柔和。
挑：食指向外弹出，需“亮而不噪”。
勾：中指向内弹入，要求“孤鹜顾群”般的流畅。
剔：中指向外弹出，与“勾”形成对向发力。
打：无名指向内弹入，短促有力。
摘：无名指向外弹出，触弦需短脆。
左手按弦技法注重音色修饰与情感表达：
吟猱绰注：通过手指在弦上滑动或颤动产生余音变化，如“吟”为快速上下颤动，“猱”为慢速滑动。
上、下、进复、退复：改变按弦位置以调整音高。
罨、起、撞：如“罨”为轻叩琴弦得低沉音，“撞”为快速击弦。
古琴音色分为三类，象征“天、地、人”三才：
散音：空弦音，厚重沉稳，称“地声”。
泛音：轻触徽位得清亮音，称“天声”。
按音：按弦取音，音色细腻，可滑动产生“走手音”，称“人声”。
“这么多指法，都记混了。”
“听姑娘弹奏，应是功底深厚，只是许久不弹奏，不必急于一时。”
“有吗？”
呕哑糟咂，女子指上毫无记忆，光听红衣念了一堆口诀，最后就只记了个减字谱。
“真复杂！”
“慢慢来。”
一上午，红衣都收工去洗手了。砍掉枯枝，更多阳光透过枝桠缝隙，总算显得没有那么拥挤。再长久一点，都要将宫殿顶飞了。女子收起书籍，生记硬背还是不靠谱，于是将书籍全部放回书房，只是随意弹奏起来。
“噔噔噔……，噔噔……，噔……”
一片樱花飘落而下，女子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忘了原有的曲谱，指上更是漫漫无际。一阵风吹过，樱花飘向崖边，身后又涌出一堆花瓣，一串串打着转朝崖边飞去。女子不禁想，从山谷看的话，神女峰是在下樱花雨吧？那一定很美。这样想花落似乎并没有那么坏。女子浅然一笑，明年它们还会回来。
“飞吧！飞吧！”
“……”
红衣正放下衣袖，从门口走来，听女子自言自语，有些看不透女子心思。将枯枝搬进厨房里堆放在灶后，红衣这才闲了下来。
“姑娘。”
不等女子听见，红衣忽然一个纵步飞向崖边。只听崖下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穿云裂石。与此同时，琴声止，女子也听见了这阵异响，于是离开青石桌旁，留下那只古琴。
“怎么了？”
那是鸟鸣声，接着是嘈杂声，连续不断，像无数飞鸟同时发出叫声，一边拍打羽翼，振翅高飞，发出来的巨响。红衣眉宇紧缩，恐慌地看着崖下，将靠近的女子拦在身后，“别动。”
“……”
女子顺着红衣的视线望去，只见峰下的雾林乌压压一片，腾空而起，倏尔周围山林应声而动，百兽嘶吼，飞禽惊林，同样飞上天空。骤然间，成千上万只飞鸟皆环绕着神女峰飞行，天空混乱不堪。看不清有多少种飞鸟，知晓亶山生机勃发，却不知光是鸟类就有如此之多。百兽躁动地穿梭在山林中，树冠便成了波浪，波澜起伏，伴随着时断时续的兽声，看起来这些飞鸟走兽是惊吓过度。
“发生了什么？”
红衣冷声道：“是琴音。”
“琴音？”
女子并想不出琴音有什么明堂。
红衣放下手，仍旧背对着女子，他的身影巍然不动，“是姑娘所奏之‘采薇’。”
“怎么可能？”
“姑娘所奏才是原曲。”
“原曲？有何不同？”
这时，红衣微微回头，留下一张冷峻的侧脸，这让女子更想不明白，红衣的态度突然大变，起因还是这琴曲莫名引发的异象，可是这琴曲分明就是红衣自己教授于她。女子正要问个清楚，只见红衣停了片刻，嘴里忽然念念有词：“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你怎么念起《诗经》来？”
“姑娘当知何意？”
《小雅·采薇》是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此诗以返乡戍卒的口吻，唱出从军将士艰辛的生活和思归的情怀。全诗六章，每章八句。前五章着重写戍边征战生活的艰苦、强烈的思乡情绪以及久久未能回家的原因，从中透露出士兵既有御敌胜利的喜悦，也深感征战之苦，流露出期望和平的心绪；末章以痛定思痛的抒情结束全诗，感人至深。这首诗运用了重叠的句式与比兴的手法，集中体现了《诗经》的艺术特色。末章头四句，抒写当年出征和此日生还这两种特定时刻的景物和情怀，言浅意深，情景交融，成为广为传诵的名句。
“是战争吗？”
红衣没有回答。
峰下的飞禽走兽仍在躁动，飞鸟不见停歇，百兽奔走不安，它们的行动似乎在失去控制，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只怕会筋疲力竭……
“怎么才能让它们平静？”
“用《清心诀》。”
红衣这才转过身，兀自走近古琴，弹奏着琴曲，就是所谓的《清心诀》。琴音奏响，那些飞鸟果然有所安抚，抖动的飞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慢了下来。
“别害怕。”
女子跟着默诵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情豪溢，天地归心。天高地阔，流水行云。”
山林的树冠波动变小，百兽渐渐安静下来。
“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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