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虚空在天地法则的自愈下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舔舐伤口。肆虐的能量风暴缓缓平息，露出其中两道身影。
过了许久，终于云散风清，天地恢复平静。
玄诚已解除了万丈法相，恢复人形。他赤金色的战甲虚淡得近乎透明，其上神纹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原本如烈焰般倒竖的红棕色头发此刻略显萎靡地贴在额角，那双熔金燃烧的眼眸也黯淡了许多，但深处跳动的战意之火并未完全熄灭。
他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缕淡金色的血痕，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强行拔高境界又硬撼楚沐那蕴含本源真火的一戟，反噬之力几乎掏空了他的灵力。
天空中的劫云失去了目标，不甘地翻滚了几下，最终缓缓消散，留下一片狼藉的晴空。
楚沐则显得从容许多。纳虚戟早已收回，他身着深色长衫，凌空而立，清风拂过衣袂，猎猎作响。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崩裂万里的碰撞只是拂去衣上微尘。唯有周身残留的、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道韵，无声诉说着方才一击的恐怖。
“咳……”玄诚刚有动作，却忍不住咳出一口带着金芒的逆血，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抬头看向楚沐，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畅快又带着几分虚弱的笑容，“哈哈哈……痛快！楚沐兄弟，这一戟，够劲！”
他声音不复之前的洪亮，带着明显的沙哑，但其中的真诚和满足却清晰可闻。
楚沐微微颔首，一步踏出，空间在他脚下仿佛失去了距离，瞬间便来到玄诚面前丈许之地。他屈指一弹，一瓶生命本源飞出。
“引动神劫又强行压制回去，反噬不小吧，这个能帮你。”楚沐言简意赅。
玄诚也不矫情，一把抓住瓷瓶，看也不看便纳入口中。生命本源入口瞬间就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命洪流涌入四肢百骸，迅速抚平着他体内翻江倒海的灵力乱流，滋润着受损的经脉和魂魄。他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他自己自然也是有类似的宝药的，不过嘛，既然对方释放了善意，他当然要选择接下。
“咦？这是七阶植物灵兽才能凝练的生命本源，竟然瞬间就给我的伤势恢复了大半！”
玄诚由衷赞叹，随即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沐，这种层次的神级灵药对他来说都是十分珍贵的，主要是达到了那种层次的植物类灵兽可不是好相与的存在，才不会轻易交出自己辛苦凝练的生命本源灵液。
“既然承认了你这个朋友，这就不算什么。”楚沐倒并不在意。
“楚兄，刚才你最后那一戟…蕴含的道则，是‘虚无’？还是更高层次的大道？竟能如此轻易地湮灭我融合分身之后施展的大道神通！我的神通领域，在你面前竟如纸糊一般……”
他语气中充满了探究与震撼。败，他早有预料，但败得如此彻底，连自己最强一击的奥妙都被对方轻易洞察并瓦解，这对他骄傲的斗战圣猿之心冲击巨大。
楚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你的时空法则很强，但尚未真正触及本源，神通再强，终有‘形’可循。七阶以下修法则，七阶以上修大道，神通术法都是表象。须知，人有高低，道无优劣。”
玄诚若有所思，咀嚼着楚沐的话语：“本源……人有高低，道无优劣？” 他眼中的震撼渐渐被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取代，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渴望，“受教了！原来如此…难怪我的‘乾坤摩弄’困不住你分毫。大道感悟的差距，竟比我想象的还要巨大！”
他再度郑重行礼。
楚沐不置可否：“修行之路，步步皆关隘。你的斗战圣法，于战斗中升华血脉，于生死间砥砺意志，亦是通天大道。今日一战，你的收获，未必比我小。”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玄诚体内虽被压制，但依旧在缓慢蜕变、更加凝练精纯的道韵气息。
引动神劫虽险，却也如同在极限高压下片刻获得突破那个境界后的高度，对玄诚的根基和潜力是一次巨大的刺激和挖掘。
玄诚闻言，感受着体内那股因濒临极限、劫气刺激而变得更加纯粹炽热的战意，以及隐隐触摸到的那层更高境界的屏障，心中豁然开朗，之前的虚弱仿佛一扫而空，只剩下无尽的兴奋与期待。
“哈哈哈！楚兄慧眼！这一战，值了！太值了！不仅见识了人族御灵术的玄奥，更窥见了更高层次的道则风景！这大陆之子争锋，有你这样的对手，才不枉此行！”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传来一声焦急的长啸，一道赤红如血的流光撕裂长空，带着狂暴灼热的气息瞬间而至。光芒散去，露出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身穿暗红鳞甲的大汉。
他气息沉凝厚重，赫然也是一位六阶巅峰的大妖，双目赤红如火，警惕又带着一丝惊惧地扫过这片破碎的战场，最后目光落在气息萎靡却精神亢奋的玄诚身上。
“少主！”大汉声音如雷，带着后怕与关切，“您没事吧？方才那劫气……” 他正是玄诚的护卫，赤麟，拥有上古火麒麟血脉。
玄诚与楚沐约战时，他恰好不在身边，感应到劫气爆发和那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他才不顾一切地冲来。
“赤麟叔，我没事。”玄诚摆摆手，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多亏楚沐兄弟手下留情，还赠我灵药。这位是楚沐，来自人族学府联盟，真正的天骄人物！”
赤麟看向楚沐，眼神复杂。眼前的年轻人气息沉静如渊，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大战，但他神念扫过这片天地残留的恐怖法则乱流和空间裂痕，心头便是一凛。
尤其是感受到空气中那若有若无、令他魂魄本能感到惊悸的“虚无”道韵，更是让他瞳孔微缩。少主引动了神劫还被打成这样，对方却毫发无损…此人实力，深不可测！
他收起眼中的敌意，抱拳沉声道：“多谢楚公子手下留情，赠药之恩，赤麟代少主谢过！”
楚沐目光扫过，这火麒麟大汉的实力便被他看清，竟然只是半步七阶。玄诚自己就有媲美半步七阶的实力，护卫竟然只是半步七阶，有些奇怪。
不过楚沐并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兴趣，不动声色微微颔首：“不必在意，玄诚兄是难得的对手。”
此时，远处那些被冲击波逼退的围观者们，也终于敢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望着这片仿佛被天神犁过一遍的破碎空间，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令他们灵魂都在颤抖的恐怖法则余韵，所有人脸上都充满了敬畏与震撼。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我的天…这片空间的秩序法则都被打崩了，虽然本就有天道法则不稳的原因，可是…这真的是六阶的战斗？”
“斗战圣猿少主果然名不虚传，那万丈法相，那引动神劫的威势…简直如同神魔！”
“但赢的是那个人族！他最后那一……我什么都没看清，只感觉天地都要归寂了！”
“太可怕了…那就是学府联盟的底蕴吗？御灵师竟然能强到这种地步？”
“那只金属灵宠的阵法也好强，七级禁阵说放……”
“楚沐…这个名字要传遍望岳城了！不，恐怕很快就要传遍整个争锋之地了！”
林琳和慕宁也飞身而至，落在楚沐身边。林琳拍了拍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要把天都捅个窟窿呢！动静也太大了点吧？” 她嘴上抱怨，眼神却亮晶晶地打量着楚沐，充满好奇。
慕宁则安静地站在楚沐身侧，红眸扫过玄诚和赤麟，最后落在楚沐身上，眼中只有全然的信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她轻轻握住楚沐的手，一丝温和的灵力探入。
玄诚看着汇聚而来的人群，以及身边关切自己的赤麟，豪迈一笑，朗声道：“诸位！今日我玄诚与楚沐兄弟切磋论道，获益匪浅！楚沐兄弟实力超凡，玄诚佩服！此战，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声音洪亮，传遍四野，坦坦荡荡，毫无败者的颓丧，反而带着一种对强者的敬重和自身有所得的欣喜。
此言一出，围观人群更是哗然。斗战圣猿族少主，万妖大陆赫赫有名的天骄，亲口认输！这无疑坐实了楚沐恐怖的实力，也彰显了玄诚磊落的胸襟。
就在玄诚话音落下的瞬间，楚沐忽然感应到什么，不由眉头一挑。他凝神感应，发现自己身上的劫气竟然凭空少了一点。
虽然少的那一点相比起本来就有的只能说是九牛一毛，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劫气变少的情况。
楚沐没有将心中的疑惑表现出来，迅速回神，对玄诚的坦荡表示欣赏，微微拱手：“玄诚兄神通盖世，楚某亦受益匪浅。今日到此为止，后会有期。”
“好！后会有期！”玄诚抱拳回礼，眼神灼热，“大陆之子争锋在即，期待与楚兄再战一场！那时，我必更强！”
“拭目以待。”楚沐淡然一笑。
赤麟上前一步，扶住玄诚，沉声道：“少主，您伤势未愈，还需尽快调息。” 他再次向楚沐点头致意，周身赤红灵力涌动，卷起玄诚，化作一道赤虹，朝着望岳城方向疾驰而去。
夕阳的余晖洒落，将破碎的空间裂缝映照得如同道道透明的伤疤，也染红了楚沐、慕宁和林琳的身影。楚沐望着玄诚离去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
斗战圣猿的潜力，确实惊人。而这场看似随意的切磋，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必将在这暗流涌动的争锋之地，激起更大的波澜。
“走吧。”楚沐收回目光，对身边的二女说道。
他袖袍一挥，一股无形的空间之力包裹住三人，身影瞬间淡化，消失在原地，只留下这片见证了一场惊世碰撞的破碎战场，以及无数震撼难平的议论声，在渐沉的暮色中久久回荡。
人群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身披黑甲的女子。女子幽黑的竖瞳凝视着楚沐离开的方向，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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