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蔡中行来到上州。他很机警，不去费铭办公室。而是入住竹园。
竹园是省委招待所。入住者非富即贵。每栋楼都是二至三层的单独别墅。
一共有十栋独立别墅。有的别墅还可以承接小型会议。
竹园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很干净，很正统，也很贵。一般的人都不会住进来。但你可以在这里遇上各种官员。
遇个什么副省级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费副省长就是上班时间到竹园来也显得正常。
他或者在这里接待重要客人，或者在这儿参加一个会议。
蔡中行入住竹园五栋203房间之后，就给费铭打了一个电话。费铭说：“好，我就过来。”
他没带秘书，只是要司机送他到竹园五栋，然后说：“要你来接时，我会打电话给你。”
司机走了，费铭从容不迫，走进了五号楼。
一会儿，203房间的门铃响了。蔡中行打开门，欠欠身子。没有说话，门随即关上。
蔡中行立即泡茶，边泡边说：“我自己开车过来的。今天不堵，两个小时就到了。”
这句就是告诉费铭，他没带司机。一切保密。
说完，他把茶端上小圆桌，坐下。
费铭笑道：“你那个东西，我看了一遍。写他与陈惠玲有男女关系，力度还远远不够。”
蔡中行用很崇拜的眼神望着费铭。
费铭喝了一口茶：“省纪委纪检一室张主任告诉我。昨天下午，陆皓明被省纪委叫去，那个陈惠玲送钱的事不存在。”
蔡中行忙问：“没送？”
“送了，陆皓明的警惕性很高，叫司机退了，并且暗中录了音。陆这个人很狡猾。明目张胆送钱，他肯定不会收。
他要赚钱，渠道多的是，在哪个企业入点暗股，不知是多少个5万10万。”
蔡中行问：“那他与陈惠玲的男女问题，纪委没问？”
费铭冷笑了一声：“男女关系没有铁的证据，怎么好问？陈惠玲抓起来也不是因为男女关系。是之县那帮人抓到了她的经济问题。
她当县长的时候，有个老板送了她50万。她要活动也要送钱，所以，她收下了。那个老板也抓了进去。”
蔡中行有些失望：“那告陆皓明就没有希望了？”
“不，有希望。”
“你不是说男女作风问题一定要有证据？”
费铭开导道：“不能告倒陆，但可以让陆得不到提拔。没有过硬的证据是告他不倒的。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搞臭他的名声。所以作风问题还是一把利剑。”
蔡中行一点就通，兴奋地说道：“您的意思就是制造一些似是而非的绯闻，让领导放弃他？”
“对，把他的男女作风问题放大。你在无何搞了这么久，没听到过他的绯闻？”
蔡中行双手一拍：“听到过，把他那些传闻都写进去？比如说跟一个姓林的女老师，还有教育局的两个女干部。一个姓何，一个姓李。再加上陈惠玲。”
“正是这样。但要写出关键点。就是每个女人都得了他的好处。
姓林的是个乡村女老师，陆睡了她之后，她就坐直升飞机，从偏僻小山村一下调入无何一中，再调素质培训中心。
姓何的女干部，教育局就是她的家，她想进去就进去，想出来就出来，想再进去就进去。
而且她老公与任志远合办民办学校。陆皓明就把姓何的安排成民教科副科长。
姓李的，没地方安排，又怕东窗事发，打发这个女人远走北京避风头，许诺以后照顾她。
后来果然照顾她，为她量身定制了一个剧本，动用公权力拍了一部电影。姓李的得了天大的好处。
陈惠玲则更加明显，睡了之后，闹得陈惠玲与老公离婚，陆怕出问题，为了安抚陈，到汪伟民那里游说，陈就破格提拔为市商务局局长。
你说，四个女人全得了他的好处。那么问题就出来了——无何这么多女人，长得丑的，陆皓明帮过一个吗？没有。
这四个女人哪一个没得好处？她们为什么能得好处？你帮我解释一下。
把这篇文章写好，是个男人都会坚定地相信，陆皓明与她们一定有男女关系。”
蔡中行没有插半句话，一直在听，越听越兴奋，听得像打了鸡血针一样，原形毕露，用他们平时私下的称号叫道：
“大哥，您不愧搞过组织工作，看问题能看到实质。只要这个重磅炸弹一扔，姓陆的绝对完了，哪个领导敢重用他？”
费铭没有回答，而是在思索。
蔡中行站起来为费铭续茶水。
费铭说道：“一定要拟个让人想读下去的标题。”
蔡中行想了想，建议道：“陆皓明长期乱搞男女关系，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费铭摇了摇头。
“长期与四名女子通奸，陆皓明妻妾成群。”
费铭还是摇了摇头。蔡中行不敢再说了。
费铭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房间里静默下来，只有费铭的踱步声。蔡中行憋得慌，想吸支烟，但费铭戒了烟，他不敢造次。
想不到费铭这时突然问道：“有烟吗？”
蔡中行大喜，忙说：“有，有有有。”
他马上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送给费铭，为费铭点火。
费铭深深地吸了两口，仍然在踱步。
蔡中行则像饿极了的婴儿咬住奶头一样，不停地吸。
突然，费铭立住，一字一句地说道：
“标题要这样写：【无何四朵花，个个得好处，背后的共主是陆皓明】。”
蔡中行一时还不理解，提出意见：“这个好像不太刺激吧。”
费铭说：“你是没有高层生活经验。一会儿是披着人皮的禽兽，一会儿是与四名女孩长期通奸，跟街头的地摊文学一样，哪个会信你？
高层领导见惯了这种告状信，一看这恶俗的标题就反胃，为什么要这样取成我刚才说的这个，我给你解释。”
蔡中行看见费铭那烟头快燃尽了，上前指指他的手。费铭才发现烟头快靠近两个手指头了，才坐下把烟头往烟缸一拧，继续道：
“无何四朵花，说明四个女人都漂亮。是吗？”
蔡中行点头不迭。
“个个得好处，漂亮女人得好处是正常现象，现实社会如此。但是，后面一句就有杀谁伤力了——背后的共主是陆皓明。
四个漂亮女人都得了陆皓明的好处。陆皓明为什么要给这些女人的好处呢？作为读者，你是不是想读下去？”
蔡中行的眼睛都直了：“是的，我想读下去，想了解为什么四个女人都与陆皓明有联系。”
“这就对了。读下去，里面内容丰富翔实，读完就会发出感叹——哦，原来如此，谁漂亮，谁愿意献身，陆就给谁好处。”
蔡中行心服口服，奉承道：“大哥，你比一般人不知高出了多少个层次。我真的只配给你提鞋子。”
费铭说：“你先回去把这个写好，下次再送过来，我看了再定稿。而且，你要和佟英那帮人开个会，说写好之后不要寄。”
“为什么？”
“我听到的情况，上州的班子现在不会动。要过了春节之后再研究。要在研究之前抛出来才有用。
再有，不要用书面的方式，要用……”
费铭详细交行了操作方法。
蔡中行对费铭大为折服，说道：“真是一上午，我等于读了十年书，原来还要这样操作啊。”
费铭最后说：“暂时按兵不动，有消息我会告诉你。我也不招待你了，免得别人看见。”
蔡中行连连道：“您去忙，我等会要去旅游厅。”
费铭打了一个电话给司机。离开房间，下楼去了。
竹园与他的办公楼不远，本来可以散步过去，但车接车送是一种标配，一种待遇。
不断地获得更高的待遇，是每一个在官场上奋斗的人，一种本能的追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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