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省委常委会议室。
参加会议的是五人小组成员。虽然丛一飞仍然是第三把手，但是，他的情绪明显低落。大家坐好，工作人员进来倒茶，端至每一个座位的茶几上，退去，关门。
周书记说：“今天上午就研究一个人的提拔问题。我去年考察上州之后，到目前也差不多一年，陆皓明同志的工作卓有成效。
前段时间，我安排了开来同志做方案，现在请开来同志介绍陆皓明的政治表现和工作实绩。”
刘开来说：“分为四个部分，我简单介绍一下陆皓明吧。从德、能、勤、绩、廉五个方面作个概述。”
刘部长打开笔记本，开始讲叙。
省长韩仲伦面无表情。并不是说不同意，而是长期练就了“面无表情”这一绝世神功。凡是官当到一定程度，都必须修炼这一【神功】。
让别人看出他的内心世界，那还得了。不会被别人操纵？所以，他像尊入定的菩萨，只听。
副书记丛一飞，像在半睡觉状态。如果在前任书记董远时代，他是会踊跃发言的，因为他底子熟，能说到要害处，说的也有用。
自从周书记来了，他以五人讨论为基础，根本不和他丛一飞通气。甚至也不和韩仲伦通气。周书记做错了吗？一点没错。
有什么你到这个五人小组会议说啊。
当然，他现在眯着眼睛，要听不听的状态，是一种悲观的表现。自己的两个干将都抓了进去，下一步就是轮到自己了。
他像一个无能为力的人，只是目前还能参加这个会议。所以，他开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了。要听不听。
纪委田书记，心中有数，周书记向他交代清楚了，听与不听，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赞成。所以，他坐得端端正正，脸上也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
刘开来介绍完毕，说道：“作为组织部门，我们认为陆皓明同志从德能勤绩以及廉政等方面来说，符合提拔的要求，我的报告完毕。”
周书记说：“省委组织部对陆皓明同志作了一个全面的介绍和评价，请大家发表意见。”
刘部长的介绍，代表他同意，所以，该田禹锡发言了。
田禹锡说：“我是站在纪律这方面来说说陆皓明同志。这个同志立场坚定，爱憎分明，敢于与不正之风斗争。不敢有多大压力，他敢于担当。
像这次高云被抓，据目前的情况看，这样的腐败分子抓得好。所以从反腐、从遵守纪律这方面来说，这个人过得硬，我表个态，我同意。”
这番话，他是说给丛一飞听的。同时，也符合他的身份。他是抓纪律管纪律的，他没有讲陆皓明的其他工作。”
接下来，就是丛一飞了。就算是最后一次，他也要反抗一次。他说：
“我不同意，这个人不利于党的团结，每到一个单位，都和同级关系搞得非常紧张。在无何教育局和几任局长不和，在文化厅与厅长不和，在上州与班子内部的人不和。
当然，有的同志会说，这些人是腐败分子，但是，一个人天生是腐败分子吗？你是班子成员为什么不提意见？
所以，他的为人态度不是与人为善，而是背后收集材料，天生喜欢斗。”
周书记望了丛一飞一眼，没有表示意见。
轮到韩仲伦了，他说：“皓明同志表现一直比较优秀，是一个基层干出来的干部，我同意。”
只剩下周书记了。他喝了一口茶，说道：
“有不同的意见很正常。我表示个态度吧，我们每个人都存在或多或少的问题。但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我们要有包容心。
你的能力、水平、见识有限，在工作中不可避免出现一些小错误。这个可以包容，每个人都是慢慢成长起来的。但是你腐败、搞团团伙伙、这个是品德问题、政治觉悟问题，是不容许的。
皓明同志在政治上、思想上都过得硬，工作勤奋，一心为公，卓有成效。当然，也存在一些争议。我们不能要求别人是完人。
事实上也没有完人。我们每个人都存在能力上的不足，工作上的失误，都要不断加强学习。那么，今天的会议，一人反对，四人同意，就请开来同意按程序办理吧。”
大家起身，丛一飞留了下来，等其他人都走了，丛一飞说：“书记，我想向你汇报几句。”
周宏展点了点头。
丛一飞说：“我在上州多年，由于工作作风上有时有点武断，得罪于一些人，比如余明亮，高云这些人。我猜度这些人进了纪委，就会胡乱一气乱报。
说实话，逢年过节收几条烟的情况是有，但是，我没有收过他们的钱。你就是抄我的家，也是如此。
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或者纪委用逼供的态度，指使人诬谄我，我确实心里不好受。所以，今天要和书记谈谈心。”
周宏展一听，就知道丛一飞早作了准备。他安慰道：“没有问题是第一好，有点小问题，我还是要为你说话的。好不好，安心工作。”
周宏展不想跟丛一飞多说，因为现在不必多说。他站起来，丛一飞也站起来。
两人出了会议室，各人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丛一飞到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下，不慌不忙地下楼。
办公室离家里并不远，司机立即跟上，丛一飞下楼，坐进车子，说：“回家。”
司机把他送到家之后，问道：“我在外面等？”
丛一飞说：“下午上班时再来接吧。”
他下了车，保姆听到外面有动静，就立即过来打开门。这位保姆是自己的外甥女。丛一飞说：
“我到楼上书房休息一下，你帮我泡杯人参茶。”
他走过过道，上了二楼，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兼书房，等外甥女送上一杯人参茶后，坐在那儿，检查了一遍书房。
说实话，家里能转移的东西，全让自己的侄儿转移走了，用一口大铁箱子，埋在侄儿屋后的山坡上。他作了最坏的打算。
就算是出事了，他永远也不承认。要把牢底坐穿。他知道，到了他这个级别的干部，就算关起来也没人打骂了。
当然，他跟亲侄儿交了底，就是要守住这些钱财。等风声一过，就慢慢地去换成黄金。
没办法啊，三十年来梦成空。
真的出了事，老子要报仇。
而同一时间，陆皓明对提拔他的消息一无所知，此时，他正在开常委会，研究四条巷子通车，和处理知行和旷美丽之事。
他把通车的事，先研究好，然后，他开始说：
“下面研究两个人的处分问题……”
手机来电，他一看是刘部长，忙说：“部长，我等会打过来。”
“关于唐知行和旷美丽的事情，纪委提了个意见，请岳书记发言。”
等岳学飞发言时，陆皓明走到外面，拨通了刘部长。
那边压低声音告诉他：“你那个事，上午定了，我们将迅速到市里来作一次民意调查，然后上报。请你安排好时间。”
“感谢部长。我正在开会，等我和方市长等人商量之后，再回复您。”
陆皓明走了进去，原来岳学飞没讲。他笑道：“要你作主的，所以等你进来再报告。”
然后，他用三分钟的时间通报了情况，最后说：“纪委的意见，给他们个党内警告处分，因为事出有因，有人打招呼。唐知行没有故意犯错的意思，只是经验不足。”
段有义说：“我先发个言。我是反对陆书记的做法，他以前说要降他们的职。事实上陆书记来之前，这种事也有过。所以，这个处分，我觉得比较恰当。”
因为他是前任纪委书记，熟悉政策，了解实际。所以，他出来表态，起了一个挑担子的作用。大家纷纷表态，同意给个处分，不扩大化了。
陆皓明说：“大家都同意纪委岳书记的意见，我要是反对，一是孤掌难鸣，二是少数服从多数，那就这样定吧。”
所谓独掌难鸣，这是句玩笑话，因为就是大家都反对，书记也可一人作主。
当然，大家也把它当成玩笑话，只有段有义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散会后，他跟在陆皓明后面一直走。
陆皓明回头看了段有义一眼，问道：“有工作要汇报？”
段有义点点头。
一直到了陆皓明办公室，段有义把门一关，说：“今天你要主动发烟，你有喜事。”
陆皓明笑道：“有义啊，你……”
他本来想骂一句——你这个鬼精。忍住了，拉开抽屉，抛过一包烟，说：“过段时间，你喊文化厅的几个老同志，到我家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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