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耀先还没有推开毛仁凤的特护病房门,就听到了毛仁凤在病房内像野兽一样的咆哮。
“外行指挥内行?!”
“他说我外行指挥内行!”
“*&……%¥#@……”
随后就是一通含妈量极高的问候,听得郑耀先一愣一愣的,毛仁凤这人以笑面虎着称,过去跟张安平打得“头破血流”,也没人听过他这般的失态——失态肯定会失态,但没有传出消息,必然是避着人,可现在在医院,门口又守着好几个人,按理说他不应该这般宣泄。
那只有一个解释:老毛这一次是破大防了!
想想也是,舆论管控建议书是张安平提供的,本来也是张安平火急火燎的要去趟这个雷的,结果他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愣是把张安平给赶走了。
不,不止是赶走了,责任层,连张系的一个毛都没有塞进来——当然,在之前,这个不叫责任层,而是正儿八经的“功劳簿”名册。
可现在张安平反倒是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劫,甚至还能说出外行指挥内行这句诛心之言。
不破大防才怪!
他要是不绞尽脑汁、不分出利益的从张安平手上夺过来,这个雷,可是张安平这头“饕餮”宁可送出利益也要接盘的啊!
郑耀先本想等病房内含妈量极高的问候平息后再敲门,可等了好一阵都不见平息,再看看早就躲得远远的那些保镳,他只好用力的咳嗽了几声后,敲响了病房门。
吱
房门被打开,露出了毛仁凤那张满头大汗、红光满面、白里透红的脸,也露出了那一双红透了的眼睛。
郑耀先被吓了一大跳,老毛这状态,不会真的被活活气死吧?
“局座,你没事吧?!”
毛仁凤摆摆手,示意郑耀先进来,自己则拖着疲惫的身子,缓步挪向了不远处倒地的椅子,艰难的将其扶起后坐下,看郑耀先进来关门后,毛仁凤沙哑着嗓子:
“老七,让你见笑了。”
毛仁凤确实是装病,因为亲自搜集到那一堆宣传材料后,毛仁凤就知道这一次完犊子了,面对裤衩子都被扒的干干净净的情况,侍从长和大饕餮们总得找个发泄的对象吧?
而他,怎么看都是那个量身定做的发泄对象啊!
最关键的一点,他从来都没有“不可替代”这一个极其特殊的属性。
所以,毛仁凤直接装晕,把烂摊子甩给张安平——以张安平的性子,他必须要收拾烂摊子,到时候必然要直面侍从长的第一波怒火,哪怕侍从长知道张安平是收拾烂摊子的,但保密局的锅,他就得背,侍从长的怒火,他就得承受。
而毛仁凤赌的就是侍从长发泄一波怒火后,能稍稍恢复些理智,到时候不至于让自己给徐蒽增去做伴。
可张安平太绝了,保密局站组长会议上,一句外行领导内行,分明是把他毛仁凤的脸扒下来踩了又踩后,扔进了发酵了几十年的茅坑里!
诛心,杀人还特么要诛心啊!
也就是他毛仁凤心机深沉,简单的发泄后能控制情绪——但现在说一句让你见笑,怎么看都有种良家的强颜欢笑。
“局座,”郑耀先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特护病房内一团糟的样子,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才掏出来,毛仁凤的神色就变得难堪起来。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青筋暴起,仿佛要杀人似的。
因为宣传单上有一个耀眼的数字:
4000万。
张安平,你特么怎么阴魂不散啊!
郑耀先似是没注意到毛仁凤的异样——也可能是他“不敢”注意到毛仁凤的异样,总之,他加快了语速:
“局座,我在想一个问题——张安平,真的真的是清廉如水吗?”
他用自嘲的口吻说:“眼下要是有一盘黄金从我眼皮子底下端过去,我要是伸伸手就能拿到几条或者更多,我是没信心控制自己的爪子,他张安平……就真的能控制住?”
“有人说无欲则刚——我倒是觉得这话不太对!有时候眼界宽了,一些三瓜两枣的蝇头小利在我跟前,我看都懒得看。”
毛仁凤终究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立刻就意识到了郑耀先话里的另外一重意思。
又一个众所周知:
张安平,是坚决反对部下为自己送礼的——至于所谓的孝敬,他更是理都不带搭理的。
当然,最初的毛仁凤认为这是张安平志向高远的原因,后来的毛仁凤则认为这是张安平虚伪的表现。
可经过郑耀先这么一说,他却深深的赞同了郑耀先的话:
张安平之所以清廉如水,是他对这些蝇头小利不屑一顾!
那么,他为什么不屑一顾?
多简单——因为他吃得饱饱的,大鱼大肉吃得饱饱的,面对三两个窝窝头,怎么可能动心?
而什么情况下,可以吃得饱饱的?!
郑耀先手中那张皱巴巴的宣传单上4000万的字眼,在此刻就仿佛是发光一样!
只有一个解释:
当初的上海大撤离,对租界银行的拯(xi)救(jie),让张安平捞的是盆满钵盈!
当时的上海租界,可是涌入了无尽的财富——而根据大审判流露出来的信息,日军在租界掠夺了数亿美元的财富,之所以用数亿这个模糊的单位,是因为真的真的没法具体的判断,日本人本身就模糊了掠夺财富的数量,而各银行的数据也早就毁于一旦了。
而这个“数亿”美元的财富中,有一部分是张安平先下手为强拿到的,只不过算到了日本人的头上。
而张安平在明暗两条线上,上供的财富加起来不到2亿——哪怕他昧下的跟上供的财富加起来凑2亿,那也是一笔巨量的财富!
想到这里毛仁凤心中微动,似乎是意识到了郑耀先的建议。
果不其然,郑耀先要说的建议还真跟毛仁凤想的一致:
“以前,张安平用这些钱被日军炸毁当借口,外国人是没法追究的,可现在嘛,这个借口不顶用喽!”
郑耀先的神色变得无比的阴险:
“侍从长那边收了张安平秘密上供的钱,肯定不会查,可那些外国人现在,怕是都炸窝了!”
“我们要是轻轻的推一把……”
郑耀先做了一个推的手势,脸上散发着邪魅的光:
“外国人必然会给国民政府施压,到时候把宣泄口对准张安平,您说……上面查还是不查?”
郑耀先没有说出剩下的话,但毛仁凤却知道剩下的话是什么!
不查,那是不可能的——国民政府现在急需要满足外国人的要求,借此来换取军援!
所以只能查,而一查,就能查出来张安平昧下了多少的天量财富。
而只要这件事查出来,有一个数据,到时候侍从长都不会保、也不能保张安平!
这里有个疑问:
现在毛仁凤的麻烦是自己办事不利,会被侍从长一脚踹飞——那么,拖张安平下水有什么用?
一起当难兄难弟?!
当然不是!
之前就说过,毛仁凤的位置不稳,因为他缺乏一个关键的属性:
不可替代性!
通常来说,特务机构的负责人,必须久坐这个位置才行,可为什么保密局之前的局长郑耀全,说被踹飞就踹飞?
因为他和毛仁凤一样,具备可替代性。
张安平!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张安平在保密局,保密局的天就塌不下来——而这,也就是郑耀全、毛仁凤这两个前任、现任局长的悲哀,因为他们就没有不可替代性!
张安平,随时可以替代他们。
可是,如果将张安平给拖下水,让国民政府不得不惩处他,那么,毛仁凤就会具备了不可替代性!
而这,也将意味着侍从长为了保密局的大局,哪怕是惩处毛仁凤,也不能将毛仁凤扫过去跟徐蒽增作伴。
想通以后,毛仁凤像是在三伏天吃了一桶冰似的,浑身透着难以言说的舒爽。
眼下这无解的局,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破了!
“老七,你就是子房,我的郑子房啊!”
毛仁凤激动的拉着郑耀先的手,心中感慨万千——之前郑耀先膨胀的时候,一口一个老毛,还动不动嚣张的就把脚搭在桌上跟自己对话。
那时候的他,心里下定了十万个决心:一旦解决了张安平,第一个就拿该死的郑老七开刀!
老毛——这特么是你能叫的吗?
但现在,毛仁凤却觉得这郑老七是一个真性情的好男儿啊!
郑子房?
郑耀先差点破防,好啊,继明子房以后,又多了一个郑子房!
郑耀先适时的表态:“局座,耀先愿为局座为王前驱!”
“坐,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咱们俩好好合计!”
毛仁凤的步履也不蹒跚了,身子也轻盈了,为郑耀先亲自倒了一杯茶,拒绝了郑耀先双手接过,径直摆在了郑耀先面前,感慨的说:
“老七,日久见人心啊!此番大恩大德毛某就不言谢了!”
“日后,有我毛仁凤的一口菜,就有你郑耀先的一口肉!”
人心,这就是人心!
毛仁凤心说,我毛某人这一生虽然颇多坎坷,可在关键时候,却时时有人相助,前有明楼不离不弃,后有郑老七妙计转乾坤——这运道,无敌了!
无敌了!
……
抗战结束后,当初在上海租界遭受了损失的外资银行,开始向日本人进行索偿。
但战火中大量的证据遗失。
其实是被刻意的毁坏,原时空中,日军有意的抹去了所有实质性的证据。(我猜不可能是考虑到战败的后果,我怀疑更多的可能是让上面拿不到具体的数字实证。)
因此,基于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外资银行通过东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展开了追偿。
其中花旗银行根据现有的证据,申报了上海分行损失的1200万美元(含存款和黄金);
汇丰银行则提交证据,申报索赔上海分行损失的5000万美元资产;
另外还有荷兰安达银行、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等,也根据各自的证据展开了索赔。
不过,这官司必然是有的打了——日本人将劫掠的大量财富转换成了武器弹药,而在宣布无条件投降后,大量的黄金也被盟军所据有,眼下的日本人,怎么可能拿得出赔偿?
外资银行其实这时候也做好了这些钱打水漂的准备,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且还在通过盟军的关系,尽可能的试图从日本人身上割下一些肉来。
(我查到的真实数据:花旗银行索偿1200万美元,日本人赔了23%,汇丰银行索偿5000万美元,日本人通过后来的英日赔偿协议,赔了800万美元。)
可信心明显都不是很足。
但就在这个时候,美国舆论界曝出了一颗惊天大雷:
我艹,抗战快把中国打烂了,却没想到四大家族,尤其是宋家,竟然吃的满嘴流油、浑身冒油!
尤其是4000万美元这笔“上供”的出现,更是让外资银行意识到了一件事:
嘿嘿,当初率先动手洗劫租界银行的,可是你们中国人!
站在军事的角度,张安平的这一做法无可指摘,甚至还要大书特书;
如果此时的国民政府没有抗战时期的豫湘桂大溃败,没有在胜利前夕的拉稀,外资银行也不敢生出找国民政府赔偿的心思。
可偏偏国民政府在抗战末期的豫湘桂大溃败,像是扒下了自己的底裤,而最近面对“游击队”的接连大败、对美军援的迫切需求,让外资银行变成了仿佛是嗅到了血腥气味的鲨鱼——讹一讹呗,万一……万一成了呢?
当然,他们相信国民政府现在肯定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可是,借机弄点经济特权、金融特权,这些钱还不是几倍十几倍的轻易赚回来?
于是,外资银行们开始闭门会议,思索着该怎么向国民政府“合理”的索赔。
他们知道不能直接索赔,必须要通过其他方式来迂回——可是,用什么方式呢?
而就在他们思索着破局的时候,一位神秘的中国人出现了。
“各位,你们看共产党的这张宣传材料——这个人,率兵洗劫了上海的银行,又把钱分成明暗两路。”
老外们疑惑不解,说这个张安平干吗?
“各位先生啊,在我们中国有句话叫‘买路财’,还有种说法叫‘上供’——你们不觉得这秘密移交给侍从长的四千万美元,就是买路财、就是上供吗?”
神秘人双手一摊:
“那么,他为什么上供?为什么要交买路财?”
老外们顿时悟了。
因为他贪了!
想到这,老外们纷纷眼睛冒光,借口,这不就来了吗?!
……
这一天,一些外资银行的代表一齐出现在了国民政府外事部门,向国民政府递交了一份“诉状”。
他们没有谈及索偿之事,但却一个个义正辞严的表示:
在国民政府组织的上海大撤离中,保密局现任副局长张安平,贪墨了大量的财富——作为盟友,国民政府有义务、有责任,对其进行细致的调查!
为确保公正,盟军方面必须派出专人来负责调查事宜。
他们是为了调查张安平吗?
不是!
他们是借着调查张安平的机会,调查当初国民政府究竟拿到了多少钱,一旦有了确凿的数字,那么他们就有办法进行施压索赔!
这才是关键。
所谓的调查张安平,只不过是他们的幌子罢了。
面对这些外资银行的“发难”,国民政府的第一反应是直接否决:
上海大撤离,不是国民政府组织的一次规模化撤离行动!
但这番否决在外资银行引入了美国权力人物后,就失效了。
尽管国民政府觉得冤枉,因为上海大撤离真的不是国民政府组织的,可在美国人的施压下,他们只能“承认”。
那么,要命的问题来了——查,还是不查?
侍从长面对这个问题,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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