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下午的阳光,斜斜地透过手冢公寓洁净的玻璃窗,在木质地板和简约的家具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光影。空气中浮尘微动,带着午后特有的宁静。
公寓内,茶褐色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俊美青年端坐在沙发上,金丝眼镜后的凤眸沉静,薄唇习惯性地抿着,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愈发清晰利落,如同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像,透着冷峻而自律的美感。
他的左臂衣袖被卷至肩头,露出因长期训练而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
柳铃音刚刚完成了一套细致的筋膜松解和穴位按压,此刻,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针包,几枚细如毫毛的金针在她指尖闪烁微光。
“接下来用金针辅助疏通深层经络,引导气血,为用药做准备。可能会有些酸胀感。” 柳铃音解释着,声音平稳。
手冢只微微颔首,下颌线绷紧一瞬:“嗯。”
柳铃音下针快而稳,取穴精准。金针刺入特定的穴位,或浅或深,随着她捻转提插,手冢能感觉到一股或酸或麻或胀的奇异感觉,顺着针尖向手臂深处乃至肩颈部位扩散。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呼吸依旧平稳,身体却更放松地配合着,仿佛要将自己完全交给这场治疗。整个过程中,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那副冷静自持的严肃模样,唯有额角渗出的一层极细密的薄汗,泄露了这过程并非全无感觉。
约莫二十分钟后,柳铃音逐一取下金针,消毒收好。手冢感觉手臂有些温热,似乎比之前松快了些许。然而,当他看到柳铃音从包里取出一个约莫五公分高、装着浓稠黑色膏状物的玻璃小瓶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本能的警惕感忽然攫住了他。
那药膏的颜色黑得纯粹,质地粘稠,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泛着某种不祥的幽光。
手冢的心跳,在常年保持冷静自律的胸腔里,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微微加速。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肌肉微微绷紧,冷汗几乎要渗出来。他向来相信科学和数据,但此刻这种近乎第六感的“发毛”感觉,强烈而真实。
“这是……”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些。
柳铃音拿起药瓶,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给取名‘黑玉膏’(取名废,又根据颜色取的),我特意改良带来的。效果远超常规药物,甚至可以说,能直接让你痊愈的药。”
手冢闻言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柳铃音的笑脸,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是否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没有。
柳铃音顿了顿,直视手冢的眼睛,语气认真到近乎肃然:
“但是,药效猛烈,副作用也相应明显。伤势越重,反应越大。它会强制性地‘打破’不健康的组织状态,‘催促’新的、健康的组织快速生长修复。这个过程……会很难受。所以我才先用金针为你疏导,尽可能减轻痛苦,但无法完全避免。”
她直视着手冢双眼,补充道:“而且,必须在人完全清醒、意志清醒时使用,效果最好,也能避免意外。否则,我早考虑其他方法了。”
言下之意,别无选择,且必须硬扛。
手冢沉默了。镜片后的凤眸深邃如寒潭,注视着那瓶小小的黑色药膏,仿佛在评估一场必须面对的战斗。几秒钟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左臂重新放平在沙发扶手上,肌肉线条因为紧绷而更加分明。
“我明白了。开始吧。”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柳铃音不再多言,用一把消毒过的小巧刮板,从瓶中舀出少许漆黑粘稠的药膏。
药膏散发出一股奇特的混合气味,既有草木的苦涩清香,又隐隐透出一股刺激性的辛烈。
她将药膏轻轻涂抹在手冢手臂的旧伤区域和关键的经络路径上,然后用刮板以特殊的手法,均匀而缓慢地刮开,让药膏尽可能渗透。
起初只是皮肤上传来的清凉感。但很快,大约只过了十几秒,变化发生了。
先是针刺般的疼痛,密密麻麻,从涂抹了药膏的皮肤表面向肌肉深处钻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苗同时被点燃。
这疼痛迅速升级,不再是表皮之痛,而是深入骨髓、筋肉、乃至神经末梢的剧烈灼痛和撕裂感。
手冢的身体猛地一震,不受控制地绷紧,原本平稳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猛地咬紧了后槽牙,下颌线绷出凌厉的弧度,额头上方才的细汗瞬间汇聚成豆大的汗珠,沿着他俊美却此刻显得苍白的脸颊滑落。
这还不是全部,紧随剧痛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麻痒,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皮肉之下、骨骼之间疯狂啃噬、爬行,想要挣脱出来。
又像是受伤的组织正在被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撕开、揉碎,然后又以惊人的速度强行粘合、生长。
痛、麻、痒三种极端感觉交织在一起,如同最残酷的刑罚,考验着人类忍耐的极限。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终究还是从手冢紧咬的牙关中溢了出来。他放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攥紧了沙发垫,指节用力到发白。
汗水迅速浸湿了他额前的发梢和后背的衣衫。
那张素来冷静自持、俊美无俦的脸庞,此刻眉头紧锁,眼角因为强忍痛苦而微微发红,薄唇失去血色,紧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金丝眼镜后的凤眸,瞳孔收缩,眼底翻涌着剧烈的痛楚,却依然竭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和坚韧,没有涣散,也没有求饶。
他仿佛在用全身的意志力,与那侵入骨髓的痛苦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惨烈的搏斗。
柳铃音取了条干净的毛巾握在手上,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反应,眼中充满了不忍,却也知道此刻不能心软。这药效必须完全吸收,过程无法中断。
“手冢,坚持住!药效最猛烈的阶段大概会持续几分钟。”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抚慰的力量,“我知道这很难熬……但熬过去,你手臂深处那些最难缠的旧伤,才能得到真正的、彻底的修复。忍过去,你就能真正痊愈,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回到……赛场。”
最后“赛场”两个字,仿佛带着特殊的魔力,穿透了层层痛苦的迷雾,直抵手冢意识的最深处。
赛场……回到那片熟悉的球场,毫无负担地挥拍,追逐那个至高的目标……
就在他几乎要被痛苦淹没的瞬间,这句话如同破开乌云的一缕强光。镜框后,那双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的凤眸,骤然迸发出一道极致明亮、极致惊人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对摆脱伤痛的渴望,有对重返巅峰的执着,更有被这句话点燃的、几乎要焚尽一切痛苦的灼热信念!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攥紧的右手几乎要将沙发垫撕裂,左臂的颤抖更加剧烈,但他咬紧牙关,将几乎冲口而出的痛吼死死压在喉间。汗水如雨般淌下,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了,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那一点——忍过去!
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中缓慢流逝。柳铃音不断用毛巾替他擦拭汗水,低声说着鼓励的话。手冢的身体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紧绷,颤抖,却始终没有断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臂上那肆虐的、仿佛要将他吞噬的剧痛麻痒,终于如同潮水般开始缓缓退去。
手冢脱力般地向后靠倒在沙发背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仿佛刚从水里被捞出来,浑身湿透。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似乎都耗尽了。
柳铃音看着手冢额头上不断滚落、几乎汇成小股的汗水,看着他因为极度隐忍而紧攥着沙发扶手、指节发白到近乎透明的右手,为这年纪轻轻就责任心重的将自己的身体折磨的不成样的青年,不由自主地掺入了更多柔软的不忍。
她无声地轻叹口气,拿起一旁干净柔软的毛巾,微微倾身靠了过去。
手冢此刻正闭着眼,胸膛仍在急促起伏。
忽然,他感觉到额头上传来轻柔的触感,是微凉的毛巾,正小心翼翼地拭去那些狼狈的汗珠。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近的、带着清新微甜气息的温热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额发、眉骨,以及因为汗水而格外敏感的皮肤。
那气息不同于药膏的辛烈,也不同于公寓里惯常的空气,它很轻,很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安心的甜意,像初夏清晨沾着露水的青草香,又隐约有一丝她身上特有的、似有若无的草药淡香。这气息突如其来,穿透了他尚未完全从剧痛中抽离的恍惚,清晰得不容忽视。
几乎是同时,手冢感到自己胸腔里,那刚刚因痛苦折磨而紊乱急促的心跳,非但没有随着痛苦的消退而平复,反而像是被这缕气息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骤然间失去了原有的节奏,猛地加快、加重!
“怦、怦、怦——”
清晰而有力的搏动声撞击着耳膜,甚至比方才忍痛时的心跳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一股陌生的、混合着些许慌乱与灼热的暖流,猝不及防地窜过心间,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是药效的后续反应吗?
还是因为……极度痛苦后的生理性放松?
手冢浓密而濡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因为汗水与短暂闭目,视线起初有些朦胧,但很快便清晰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柳铃音近在咫尺的侧脸。她正专注地为他擦拭汗水,微微抿着唇,眼神里带着未散的关切和一种松口气般的柔和。
暖金色的夕阳光晕从她身后窗子透进来,给她细腻的脸颊轮廓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边,甚至能看清她脸颊上极细微的绒毛。
太近了…
近到他可以看清她杏眼清澈的瞳孔里映出的、自己此刻略显苍白的倒影;近到他能感受到她动作间带来的细微气流;近到那股清甜的气息更加清晰地将自己环绕。
心跳,不受控制地,又乱了一拍。
手冢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住了一瞬。
常年如冰山般稳定自持的心绪,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开了层层陌生的涟漪。
他本能地想移开视线,或者向后靠去拉开一点距离,但身体残留的脱力感和某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也尚未理清的牵引,让他定格在原地。
柳铃音并未察觉到他内心这瞬间的惊涛骇浪。
她细致地擦完他额头的汗,又小心地拭了拭他汗湿的鬓角,然后稍稍退开一点,将毛巾换了一面,轻声问:
“脖子后面也出汗了吧?需要擦一下吗?”
她的声音将他从那份陌生的心悸中拉回些许。
手冢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清澈的目光,重新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平稳了些:“……嗯。”
柳铃音便绕到他身侧,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后颈和衣领附近被汗水浸湿的皮肤。
她的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轻触到他的皮肤,带着毛巾的微凉和自身的温热,那种触感清晰得让手冢刚刚平复些许的呼吸又是一窒。
他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左臂那正在逐渐被温热酸胀感取代的剧痛残留上,试图用理性分析此刻身体的感受。
心跳加速,或许是因为疼痛应激反应后的余波?呼吸微乱,是因为体力消耗和注意力转移?
……然而,心底某个角落却似乎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想反驳,却又不敢说出来。
手冢闭着眼,感受着左臂那迥异于前的、带着生机悸动的细微感觉。
当他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那双向来沉静的凤眸里,疲惫之下,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星火燎原般的希冀与灼热。
柳铃音擦拭完毕,将毛巾放到一边,又递过那杯温水:“再喝点水,慢慢喝。接下来你需要休息,让药效彻底吸收。我在这里照看一会儿。”
手冢接过水杯,指尖相触的瞬间,那温热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蜷缩。
他低头喝了两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稍稍平复了身体的燥热,却未能完全平息心底那缕陌生的波澜。
柳铃音伸手给他把了下脉后,也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道:“恭喜你……痊愈啦!”
手冢用尚在微微发颤的手接过水杯,指尖冰凉。
他努力调整呼吸,看向柳铃音,汗水浸湿的刘海贴在他光洁的额前,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不变,但却让他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罕见的柔和。
“……多谢。”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坚定。
那简短的两个字里,包含了太多——对这份痛苦的承受,对痊愈希望的交付,以及对眼前之人倾力相助的深深谢意。
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暖金色,温柔地笼罩着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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