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一声沙哑却异常尖锐的厉喝，并非来自陈景，而是来自单膝跪地，用剑死死支撑着身体的顾长渊。
他抬起头，脸上同样因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青筋暴起，嘴角溢血，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凶狠、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崇拜。
他死死盯着陈景的背影，嘶声大吼：“师尊在做的事……你们看不懂吗？！”
“这不是认输退让就能结束的！”
“皇城要的是我们死绝！”
“是彻底抹掉星辉宗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今天退了，明天就是三十七万颗人头落地！”
他猛地指向天际那些在痛苦浪潮中扭曲尖啸的守陵人：“看看他们！”
“他们怕了！”
“他们真的怕了！”
“师尊正在用他们的方式……撕碎他们！”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
顾长渊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动摇的长老心头。
就在这时，陈景染血的声音再次响起，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传入每一个星辉子民的灵魂深处，仿佛最后的指引。
“痛吗……”
“记住这种感觉。”
“这不是终结，是洗礼。”
“将你们的痛，你们的恨，你们所有的不甘……”
“透过契约……给我！！”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燃烧生命吼出来的。
下方，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凡人，仿佛被这句话点燃了最后一丝血性。
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抬起满是泪血的脸，发出泣血般的尖叫：“拿去！都拿去！杀了他们！为我儿报仇！！”
一个被宗门夺走灵根，沦为废人的老汉状若疯魔，捶打着地面：“恨！我恨啊！道君！拿去！把我的恨也拿去！”
“还有我的！”
“我的！”
绝望的痛苦，在这一刻，化作了歇斯底里的、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志。
更多的人主动放开了心神，任由那沉淀在血脉灵魂深处的负面情绪被契约抽走，汇入那滔天的痛苦浪潮之中。
浪潮威力再次暴涨。
颜色变得愈发暗沉，仿佛融入了无尽的怨毒和血色。
“呃啊！”
一名守陵人终于承受不住。
他那由规则凝聚的干瘪身躯上，猛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浓郁的死气和混乱的痛苦情绪从中喷涌而出。
他发出了更加凄厉、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啸。
猛地抬手，竟然一爪插入了身旁另一名守陵人的胸膛。
混乱。
彻底的混乱开始了。
被污染的他，不再是规则的守护者，反而成了污染源，开始攻击同伴。
九龙光柱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甚至有一道光柱骤然黯淡了一大截，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就是现在！！”
陈景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风箱般响起。
他猛地抬起不断滴血的手臂，指向那九名陷入内乱，规则之体正在崩解的守陵人。
指向那动荡不稳的九龙光柱。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顾长渊和小满。
“长渊！以你之剑为引！斩断第三、第七光柱与地脉的连接！”
“小满！九曲绫…缠住左边那三个发疯的怪物！”
“把他们……拖进痛苦浪潮的最深处！”
他的命令精准而疯狂，仿佛在下一盘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赌注的绝命棋。
顾长渊没有任何犹豫，狂吼一声。
周身残存的星辉之力与那股滔天的痛苦意志强行融合，化作一道暗红色，充满了不祥与毁灭气息的剑光。
人剑合一。
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冲向那指定的龙脉光柱！
小满泪流满面，却同样没有丝毫迟疑。
染血的九曲绫爆发出最后的青金道韵，如同两条决绝的蛟龙，冲向那三名正在互相撕扯，规则崩坏的守陵人。
“疯子！都是疯子！！”
皇城供奉透过水镜看到这一幕，彻底失态，疯狂地砸着眼前的一切，“他怎么敢？！”
“他怎么还能指挥？！”
“他应该早就被反噬而死了才对！！”
然而，就在顾长渊的剑光即将触及那黯淡的龙脉光柱。
小满的九曲绫即将缠住那三名守陵人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九名守陵人中最中央，一直沉默着，承受着最大痛苦冲击的那一位。
他眼眶中剧烈摇曳的灵魂之火，猛地停滞了一瞬。
然后，那火焰的颜色，竟然从幽暗，缓缓转变为一种…纯净的、悲悯的、带着无尽沧桑的金色。
他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几乎被痛苦浪潮侵蚀得千疮百孔的手臂。
一个苍老、沙哑、却蕴含着某种奇异安抚力量的叹息声，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微弱却清晰地响在了这片混乱的天地之间。
“众生皆苦……”
“然以痛苦吞噬万物，终将…步入虚无……”
“孩子，你走的这条路，比皇城……更加危险……”
叹息声中，他那只抬起的手，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轻轻向下一按。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弥漫开来。
那由亿万痛苦汇聚而成的污秽浪潮，仿佛被一股清泉中和，冲击之势骤然减缓、平息。
正在疯狂攻击同伴、以及被小满缠绕的那三名守陵人，动作猛地一滞，眼中混乱的疯狂之色渐渐褪去，重新变回死寂，虽然身躯残破，却停止了内耗。
就连那动荡的九龙光柱，也暂时稳定了下来，虽然光芒黯淡，却不再有崩溃之虞。
顾长渊的剑光和小满的九曲绫，都被这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推开，无功而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景染血的身体猛地一震，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中的疯狂和冷静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一丝茫然。
他死死地盯着那名眼中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守陵人。
“前辈…您……”
小满也怔住了，不知所措。
皇城秘殿中，疯狂砸东西的供奉也停了下来，愕然地看着水镜。
“那个老家伙……醒了？”
“怎么可能？！”
“殉葬之后，灵智早该泯灭殆尽才对……”
就在这片诡异短暂的寂静中。
那名眼中燃着金色火焰的守陵人，缓缓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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