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菲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所的。
记忆像是被撕裂的碎片，零星地漂浮在意识的边缘。
他记得战马的嘶鸣，记得枪声的轰鸣，记得黑色守望士兵那冷漠的、机械般的齐射。
他记得自己的佣兵团，曾经战无不胜的佣兵团，在排枪之下如同脆弱的沙堡般崩塌。
他们输了。
不是因为战术失误，不是因为装备不足，更不是因为士气低落。
仅仅是因为那些黑色的、冰冷的、精准的武器，只需要一排齐射，就能让最精锐的骑兵、最老练的佣兵，在瞬间变成冰冷的尸体。
格里菲斯跌跌撞撞地推开自己，仿佛只是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
屋内的壁炉燃着微弱的火光，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他坐在床边，双手垂在膝上，指尖微微颤抖。
两天后，几辆马车缓缓驶入驻地门口。
车篷上盖着黑色的布，车厢里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气息。
格里菲斯站在最前面，沉默地看着士兵们掀开车帘。
里面，是他的佣兵们。
一具具尸体被抬了下来，有的还穿着破碎的盔甲，有的则赤裸着上身，胸口或额头上的弹孔已经凝结成黑色的血痂。他们的脸庞大多扭曲，有的瞪大了眼睛，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景象；有的则紧闭着双眼，像是终于从痛苦中解脱。
格里菲斯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比宾走上前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从其中一辆马车上掀开一块布，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那是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少年，胸口有一个弹孔，鲜血已经大片大片地凝固在他的衬衣上。
“这是我们队里的孩子。”
比宾的声音低沉得像是闷雷。
“刚加入没多久，这是他的遗物。”
格里菲斯沉默地接过比宾递来的口袋，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个木头骑士玩具。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记得这个孩子。
那天晚上，在篝火旁，这个少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故事里的英雄。
当众人聊起各自的愿望时，少年曾笑着说：
“我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佣兵，然后被贵族老爷们看重，最终成为一名骑士。”
格里菲斯轻轻地将玩具放在少年的胸前。
他在死前，究竟是充满希望，还是绝望呢？
卡思嘉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看着格里菲斯，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以前那个自信、勇敢、无所畏惧的格里菲斯，完全不一样了。
几天后，夜晚的多尔多雷城内，寒风刺骨。
卡思嘉站在驻地的窗前，望着格里菲斯那间没有亮灯的屋子，眉头紧锁。
“格里菲斯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了。”
她低声说道。
“听说戈隆总督有军务找他。”
哥尔卡斯心不在焉地回答，手里摆弄着一把匕首。
卡思嘉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披上外套，推门走了出去。
“卡思嘉，你上哪里去？”
“我出去逛逛。”
她头也不回地回答。
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巡逻的士兵和蜷缩在角落里的乞丐。
寒风呼啸，像是无数把小刀刮过皮肤，卡思嘉裹紧了衣服，快步走向戈隆总督的城堡。
那座城堡巍峨如山，高耸的塔楼在月光下显得阴森而压抑。
卡思嘉站在远处，犹豫着是否要靠近，一方面怕打扰格里菲斯的事务，另一方面她更厌恶戈隆总督，戈隆总督那恶劣的癖好她也有所耳闻。
“难道说……”
卡思嘉突然想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随后她摇了摇头。
“不会的，格里菲斯不会是那种人。”
就在这时，卡思嘉的目光忽然被城堡的阳台吸引。
借助月光，她看到了一个披着白发的身影。
那是格里菲斯。
她心头一紧，正要开口呼唤，却忽然注意到，格里菲斯的上半身赤裸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格里菲斯身旁。
戈隆总督！
卡思嘉的瞳孔骤然收缩。
戈隆总督身形高大，穿着一身华丽的黑色长袍，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冷漠。
只见戈隆总督用手轻轻抚摸向格里菲斯的肩膀，那动作仿佛是在安抚一只温顺的宠物，又仿佛是在宣示着某种主权。
随后，像是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一般，揽着格里菲斯的腰，转身走进了城堡的阴影里。
格里菲斯站在戈隆总督的浴室里，身上的疲惫被热水暂时掩盖，但内心的裂痕却愈发深邃。
浴室不远处就是戈隆总督的卧室，那里的装饰奢华而华丽，金碧辉煌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油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然而，这些奢华的装饰却无法让格里菲斯的心情有丝毫的放松。
就在刚才，戈隆总督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他低声笑道：
“……你的佣兵，死得真可惜。”
格里菲斯没有回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和屈辱，但他却无法发作。
他知道，自己现在处于戈隆总督的掌控之中，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不过，兵没了还可以再招，这个世界上无论想到达成任何目标，时间、天赋与金钱都是必不可少的。”
戈隆总督凑近格里菲斯的耳边，他的声音带着诱惑和威胁，仿佛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在引诱着它的猎物。
“你现在还年轻，还这么有天赋，现在距离实现你想要成立最出名的佣兵团的梦想只差这临门一脚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格里菲斯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戈隆总督的话，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歇，格里菲斯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绝望，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上的疲惫和沧桑一览无余，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戈隆总督的声音从浴室门外传来：
“格里菲斯，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声音仿佛是一道催命符，让格里菲斯的心中一紧。
格里菲斯深吸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他知道，他最终必须要面对现实，牺牲了这么多的生命，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要继续前进。
格里菲斯缓缓地打开浴室门，走出了浴室，他看向眼前的戈隆总督，平静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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