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突击大胆、快速、迅猛,水军士卒们士气大振,一个个战意高昂,对吴班的胆识赞不绝口,大有追随他干一番大事业的意思。
可是,吴班对他们的表现却不甚满意,换好衣服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在山林之中狂奔。
跑着跑着,都尉察觉不对,凑近问道:“将军,我等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没错。”吴班黑着脸,没好气地说,“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难道不是吗?”
“哼,这才刚开始。”
是的,一切都刚刚开始。
吴班这一闹,对江乘守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守将立即下令兵分两路,一路封锁长江沿岸,一路进入山林中搜索,誓要将吴班捉住碎尸万段。
吴班带着水军士卒一边逃窜,一边观察着周围地势,思考该如何突围。
想要依靠速度似乎不可能了,就水军这些士卒,最多再跑上一个时辰可能就会死人,更别说身边还带着三个累赘。
他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拖到晚上,只有借助夜色的掩护,他们才有机会冲出包围。
跑着跑着,吴班忽然眼前一亮,指着一个地方说:“就是此处!所有人,随我过去!”
众人已然累得双眼昏花,听到命令后也没来得及观察,下意识跟吴班跑了过去,等到了地方之后他们才赫然发现这地方还真不一般。
此地可以说是依山傍水,跑下一片没有树木的山坡之后便是一片不大的湖泊,湖边长满了翠绿的芦苇。
“记住这个河口。”吴班率领众人趟过湖口的小河,一边取下身上的装备,一边解释,“每人只准带一支弩、五支弩箭、一柄长刀、一柄短刀,其余的全部藏在这里,这三个废物也藏在这里。留下一伍人看守,其他人全部藏到芦苇丛中。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接敌,午时过后吃掉干粮。太阳落山,所有活着的人来此地集合。散!”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这种地形实在是太对水军的胃口了,仅仅片刻时间,莫说人影了,周围连鬼影都看不到一个。
很快,此地便又响起了虫嘶鸟鸣。
搜寻要远比逃跑缓慢得多。
当江乘守军来到这里时已经过了未时,但吴班见状依旧感叹:“来得好快。”
没错,江乘守军来得确实很快,若是山地营来执行任务,守军可能永远都不会向这个方向搜寻。
可是想再多都没用,敌军已经来到眼前,他们除了围绕此地作战别无他选。
好在此次前来的人不多,只有百余人而已。
嗖!
一支羽箭飞出,吴班率先动手。
射死当先一人之后,趁着江乘守军晃神之际,他毫不犹豫冲出芦苇杀入敌阵。
这家伙果然不愧是山地营副将,不战实力非常恐怖,宝剑在他手中如同盛夏绽放的鲜花,耀眼夺目。
片刻之间便有数人被他杀死。
守军见状哪敢怠慢,纷纷举起长枪靠拢过来,试图将他围住。
可好一个吴班,身形展开,左冲右突,仿若贴地飞行的雨燕,避开一支又一支袭来的长枪,以迅雷之势斩杀掉合围前最薄弱处的士卒,轻松突围。
如此往复,他在人群之中进进出出无人能挡。
然而,就在他再一次想要重复自己所做之时,挡路之人手中长枪忽然一抖,挽了一朵枪花直刺他咽喉。
这一击虽迅捷凌厉,吴班却也并未在意,抬手一拨便将长枪挡开。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却沉入了谷底,只因他看到那人身后又冒出了两人。
合围,完成了……
危机感油然而生,吴班下意识弯腰俯身,躲过背后刺来的数支长枪,身体贴地前冲想要尝试再次突围。
奈何眼前之人虽然被他逼退,但包围圈也跟着移动了一步,使得他无功而返。
完了……
舞剑逼退一波攻势,他四处寻找着突围的办法,只是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敌军,他根本没有机会。
就在他无可奈何之际,芦苇丛中忽然飞出数支弩箭,十几道身影冲了出来,硬生生撕开包围圈,将他接应出来。
吴班见状非但没有感谢,反而喝骂:“不要用弩!蠢货!”
水军士卒不明所以,可现在又不好问,只能先接应他退入芦苇丛。
谁知进入芦苇丛后,他便急声催促:“上弦,上弦!快!”
水军士卒满脸疑惑,却听得空中忽然响起阵阵破空之声,吴班眼见着一名士卒被一支羽箭贯穿头颅。
真是担心什么便会遇到什么,吴班已经想到这些守军不过是先头部队,一旦他们来到湖边,大部队前来只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竟然这么快,还是他最讨厌的弓箭手。
“散开!散开!”吴班哪还敢停留,一边跑,一边下令,“还击!三轮齐射,放!”
芦苇丛中瞬间从四面八方飞出数十支弩箭,骤然之下,弓箭手倒了一片。
“放!”
又是一轮,成功压制了对方的势头。
“放!”算好时间,吴班再一次下令。
这一轮弩箭几乎没造成什么杀伤,却将弓箭手逼退至射程之外。
成了……
透过芦苇丛,见到此情此景后吴班长舒了口气,只要不是弓箭手,其他的都好应对。
果不其然,在没有掩护之下,弓箭手们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刀盾兵赶到,他们才对芦苇丛进行了数次压制射击。
奈何芦苇丛过于茂密,弓箭的杀伤着实有限,在守军将领的指挥下,刀盾兵开始缓慢向前移动,尝试搜索芦苇丛。
这是守军眼下最合适的对策,却也是水军最想要看到的情形。
要知道芦苇可是长在湖边的,守军进了芦苇丛之后,水军们便开始各显神通。
有暗中偷袭的、有拉入水里溺死的、也有组成军阵配合的,总之杀人手法五花八门。
外面的守军只能听到里面响起的一声声惨叫,根本看不到一个人活着跑出来。
压力,逐渐向守军倾斜。
在不知对方有多少人时,双方终于陷入了僵持,吴班也终于放下心来。
成了!
只要不战斗,时辰每过一刻,他的胜算就高上一分。
许是上天怜悯,又或许是吴班不该死在此地,在几次成功阻止守军放火之后,直到太阳落山,守军也没有再组织一次搜寻,而是将附近围住,尝试用各种方式将这里点燃。
可现在是夏天,芦苇哪能那么容易燃烧?
况且时机已到,吴班也不想陪他们继续耗下去了。
集合好队伍,发现只战死不到十人后吴班松了口气,再次将装备分发下去,并叮嘱道:“顺着河流,直冲江边,遇到敌人以最快的速度击杀。切记、切记,不要恋战。一路弓弩开路,一旦兵器被卡住立刻丢弃,不要吝惜,一切以速度为主。有甘将军在江边接应,只要到了江边就是胜利。
禁声,出发!”
随着他的命令,水军士卒悄悄退出一里地后便迈开双腿、脚下生风,狂奔而去。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倒是不错,也许是长江沿岸过于长,守军没办法照顾到全境,他们只遇到了一支不到三百人的队伍。
既然已是生死之敌,便无话可说。
双方刚一碰头,水军士卒如饿虎进了羊群,面目狰狞地撞了上去,打发更是不顾生死,以命搏命。
江乘守军不惧怕敌人,但他们着实不想和疯子纠缠,很快便士气溃散,四散而逃。
水军士卒也不追击,沿着江边迅速来到了约定地点。
然而,预想中接应他们的艨艟并没有出现!
吴班反复确认好地点,等了许久依旧没有见到船只,眼见深夜之后江面泛起凉意,为了明日还能行动,无奈之下他只得带着众人躲入附近的山林藏好,自己则带着两人潜藏在附近,一边等待接应,一边寻找甘宁没来的原因。
夜色逐渐褪去,光明再次照亮人间。
一夜无果的吴班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他焦急无比之际,身旁的士卒忽然拍了拍他,喃喃道:“将……将军……您……您看……”
“看什么?甘将军来……”吴班豁然转身,但期望已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心中的喜悦骤然缩到内心最深处潜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担忧与恐惧。
此时的江面上确实有一支船队,一支庞大的船队。
可是这支船队既不属于河北,也不属于王弋,更不是由甘宁统帅。
上百只大小战舰铺满了江面,如同一只匍匐在江面伺机择人而噬的恐怖巨鳄,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此时阳光刚刚升起,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三个如同蝼蚁般的敌人。
“撤退……”吴班不自觉压低声音,下令,“甘将军是不会放弃我等的,先养足精神,切莫在关键时刻无能……”
也不知此言是不是在安慰自己,吴班对眼下的情况无可奈何,只能回去和其他人汇合……
甘宁当然不会放弃吴班,他只是没有料到吴班的动作会这么快,此时他正在船舱中做着计划。
想要接应吴班,不解决掉眼前这支舰队是不可能的,可是尽管他有很多种方法击败这支舰队,却全都卡在了一个条件上。
因为他最多只有一日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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