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参见云昭仪，参见孟昭媛，参见温婉仪，参见许婉仪。”
流萤的声音还算清澈，想来屋里的柳浅浅也听了个清楚。
身为宫人，同后宫的嫔妃见礼，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就算是宫人，也是有差别的。
比如流萤……
便是要单独归类的。
孟昭媛听见流萤向她见礼请安，两根手指搅的通红，她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听见流萤的声音，脸上一惊，脚步亦是往后退了两步。
直直地撞在了温婉仪的身上。
温婉仪本就楚楚可怜，这么一撞，险些磕碰到后面的许婉仪，也幸好她停的快，如此这般，温婉仪的一双眼睛更是带上了水光，颇有些委屈的瞧了孟昭媛一眼。
可惜孟昭媛没有瞧见，只顾着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边的动静不小，前后的目光都是看了过来。
太后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眼底亦是了然，看着流萤的目光也是带着审视，莫名的说了一句，“你倒是忠心。”
这句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可是流萤却是听明白了，太后在暗指她，明着给柳浅浅通信。
当即微微一笑，“谢太后夸奖。”
太后睨了她一眼，没有应话，也没有叫起。
魏嬷嬷往前走了小半步，脸色不善，便是直接呵斥道，“婉皇贵妃可在里头？太后娘娘驾到，为何还不出来跪迎？还有没有尊卑……”
“咯吱——”
宫门沉重，从内向外缓缓打开。
柳浅浅缓缓走了出来，甚至还背过身去，亲手将宫门合拢。
她身着轻便的衣衫，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衣诀临风，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不紧不慢，飘然若仙。
柳浅浅嘴角嗪着一抹淡雅的笑，手指抚过宫门的腐朽，便是转身面朝了太后众人。
目光扫过其后的仪仗时，微微扬了眉梢。
几步路的距离，她便是踩在了人心尖上似的。
膝盖顶着裙摆，捻出了几条褶皱。
柳浅浅便是简单屈了一下膝盖，裙摆点了一下地，触上了两根青草，便有重新垂落，“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体安康。”
太后看着她轻巧的动作，赏心悦目，却不合礼数。
她没有开口，自然有人替她发话。
“臣妾参见婉皇贵妃。”
“妾参见婉皇贵妃。”
本只是互相的见礼，可是许婉仪这一回，声音却稍稍提高了一些。
便是压着云昭仪等人，叫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许婉仪好似等这一刻许久，目光低垂，可是身子还是从温婉仪身后侧了一步出来，“妾虽入宫不久，承蒙平嬷嬷教导，也知太后娘娘尊贵，皇贵妃娘娘理应为后宫表率，迎太后仪仗，便该全了礼数的。”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是温和，只是一字一句听来，皆是咄咄逼人之意。
太后淡淡的看了许婉仪一眼，没有说话，像是默许了的。
魏嬷嬷自然也就没有开口。
柳浅浅双手交叠，摆在身前，嘴角的弧度不变。
就好像……全然没有听见许婉仪说的话一般。
漠视。
赤裸裸的漠视。
许婉仪在开口之前，早就做好了预设，婉皇贵妃会说什么，会做什么，她又该如何应对。
一步棋，谋算了此后的十几步应对。
结果对手甚至都没有捏起棋子，这叫她如何是好？
柳浅浅不应话，许婉仪就被这么晾在晾原地，进退不能。
太后瞥了许婉仪一眼，亦是没有给她留分毫的脸面，就如她同魏嬷嬷说的，“她是哀家什么人？哀家又为何要为她思量？”
这碗水，端得很平。
柳浅浅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儿天气炎热，臣妾在外头站一会儿，就有些发汗，太后娘娘，您要不去前厅歇一会儿，温一壶茶，臣妾回屋换身衣裳，就过去陪您说说话。”
话说的轻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
若放在平日，太后顺着话，应下也是无妨的。
太后转头，搭在魏嬷嬷手腕上，“哀家年纪大了，多站一会儿，倒也没有不适的，只不过今天，哀家也是有事要问问婉皇贵妃。”
一个绕了圈，一个却又拐了回来。
柳浅浅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自己的院落中，轻声问道，“太后……是要在这儿问臣妾吗？”
一声鸟鸣，两根细小的树枝从鸟窝一角跌落到草地里。
风轻轻地吹着，一片青草倒向一侧，泛起了阵阵的泥香。
太后慢悠悠的抬起眼，“早些问完，哀家也好早些回去歇息。”
柳浅浅莞尔，“是臣妾的不是，竟要劳动太后娘娘为了臣妾的事儿，在日头底下久站。”
两人一来一往，皆是有礼极了。
若是不知情的，只怕要以为太后同婉皇贵妃情同母子一般。
“云昭仪，孟昭媛，温婉仪……”柳浅浅逐个点了她们的名字，最后才看向被晾了好一会儿的那个人，“还有许婉仪都是来了，想来太后带着这么多新入宫的妹妹，要问的事儿，也定然不是小事……”
她缓缓转头。
“流萤，摆几个座过来，再把库房里的遮幕取过来吧。”
“是，主子。”
流萤先前跪着，太后没有叫起，她就跪到了这会儿，听见了柳浅浅的命令， 毫不迟疑的转了一个方向，恭恭敬敬的应了声，当即站起身，就朝库房的方向走去。
太后此刻才正了眼，看着柳浅浅。
柳浅浅亦是坦然，迎着太后的目光微微一笑，“臣妾猜想，劳动太后的事儿，定然不小，就算几句话就能问完，太后娘娘坐着，也舒服一些。”
话语里皆是为太后考虑的意思，太后也是点了点头，承了她的意，“你有心了。”
很快，院落里便摆好了几个座椅，旁边还架起了遮幕，恰好把阳光挡在外面。
柳浅浅亲自引着太后入了座，而后便是她自己。
再往后，就是云昭仪，孟昭媛和温婉仪。
到了许婉仪时，却没有座椅，只摆了一个小圆凳，高度不差，就是比起其他人，要简陋不少。
许婉仪还想再沉静，却还是有些破了功。
脸颊上淡然的笑意也好像有了裂缝。
这边众人才刚坐下，另一头便是李大人领着一群朝臣缓缓走了进来。
周阁老，庄大人……还有刘大人为首的御史，倒是一个都没有少。
太后见此，倒是头一回露出了笑容，只是这抹笑容，怎么都没有抵达眼底，“真是好一出戏。”
意有所指，却也没有指名道姓。
柳浅浅也只是恬静的笑着，一双手更是摆在了膝盖上，没有吭声，眼眸垂落，倒是不显半分情绪。
朝臣们却是已然走到了跟前，“臣等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瞥了柳浅浅一眼，“都起来吧。”
周阁老和庄大人等人，各自全了礼数，都是站起了身，沈明非也在其列，随着朝臣站到了一侧。
只剩下刘大人为首的一批御史，仍是跪在地上。
“太后娘娘！微臣有本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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