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八呀重八……”
“你咋老成这样了呢……”
“我这迷迷糊糊的，过去多少年了……”
“这么多年在我身旁守着，也是苦了你了……”
马皇后费力的把朱元璋的头颅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眼泪犹如落雨般砸在他的脸颊之上。
而此时的朱元璋却是满脸安详，可是有一只眼睛却睁开了一道缝隙。
马皇后笑了，伸出手掌，微微的抚了一下朱元璋的脸颊，“你呀你呀……你是放心不下我对吧……”
“你怕我清醒过来了，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对吧……”
马皇后越说，眼泪流的就越凶，颤抖且苍老的手掌，一个劲儿的抚摸朱元璋的脸颊，神情之间满是心疼！
门外传来微弱的哭声，马皇后费力的抬起脖子。
“标儿……”
“标儿是你吗？”
苍老且微弱的声音在房屋里响起，朱标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半黑半白的头发在灯光之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娘……”
朱标此时已经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能说出这一个字，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但马皇后却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别哭了！你是咱家长子，如今的帝国主宰，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失了方寸！”
朱标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娘，你放心，现在整个帝国都在捕捉恶人，已经是一级战备状态了，什么贼人在这个时候也蹦不起来！”
马皇后勉强点了点头，“出去报丧吧，你爹已经去了……”
朱标有些僵直的站在那里，不愿意接受自家老爹已经离去的现实。
但此时马皇后却已经费力的站了起来，常年的卧床，已经让马皇后没有多少力气了，但她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
朱标想上去帮忙，却被马皇后挥手制止了。
“你爹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再伺候你爹一次，你在旁边就行，现在不去报丧事也好，等我给你爹穿戴利索的……”
老人家一边说一边费力的打开了旁边的柜子，从最底下摸出了一个箱子，朱标赶忙上前，把这箱子拽了出来，打开之后，却发现是几个朴素的布包裹。
“这些衣服啊……”
“娘清醒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有我的，有你爹的……”
“你爹这么多年穿娘做的中衣习惯了，穿不得宫里人的手艺……”
马皇后从布包裹里拿出了两套整齐的内衣，细密的针脚，朴素的布料，这就是两位老人家给自己尽头时准备的衣服。
“标儿你去打盆热水……”
“娘给你爹擦擦脸……”
朱标赶紧下楼，冷风吹到满是泪水的脸颊之上顿时刺骨。
但朱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下去一看，一众老将还在那里坐着，都是眼巴巴的看向屋里。
“陛下！上位怎么样了？”
徐达满脸担忧的开口，冯胜的眼光也跟了过来，神志不清的汤和也看了过来。
朱标的嘴角动了动，刚想开口，却看到这三位已经苍老到不行的身躯，默默的摇了摇头。
“无事……三位快回吧，这北京的冬天太冷……”
徐达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泪光，冯胜扔掉拐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神志不清的汤和也开始默默哭泣起来。
朱标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此时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是任由那苍老的哭声，伴随着北风飘出去很远很远……
忽然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此时他心中所想，想到了原来时空之中不得善终的老几位，想到了很多事情，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哪怕是苍老至此，帝国也没有愧对这些开国勋臣们……
看着宫女太监和他们的家人，把他们送了回去，朱标也就放心了。
而此时，郑和就在角落之中站着，朱标看到他以后，也明白他的意思，“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郑和行礼之后转头离去。
端着水匆匆忙忙的来到了楼上，此时的马皇后已经不哭了，正对着老爹的尸身絮絮叨叨。
“重八啊……”
“你伸袖子……”
“你伸一伸袖子，婆娘没那么大力气了，婆娘帮你穿衣服……”
“重八你看看你身上的刀伤，每一道伤口我都记得……”
“重八呀……你再伸一伸胳膊，婆娘实在是没力气了……”
在这一声声的呼唤中，朱标的眼泪宛如落雨，哪怕是一代帝王，在这个时候也实在实在是忍不住。
把那盆热水放在了旁边，马皇后则是拿起毛巾润湿了，轻轻擦拭朱元璋的脸颊。
而此时，丧钟，钟敲九响！
这个响动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北京城，所有百姓惊慌失措的出了门，他们默默无语的听着这钟声，最终失魂落魄的放声呦哭起来……
文武群臣堵在了门口，全城百姓躲在了皇城周围，哭嚎之声惊天动地，整个北京城灯火通明，朝廷电报明发天下，整个帝国都陷入了一片悲伤。
而此时此刻，马皇后也终于帮朱元璋换好了衣服。
“行啊……让他们进来吧……”
“娘就坐在旁边看着……”
马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深深的看了朱标一眼。
而此时，朱雄英也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只见他跪在地上膝行几步，看到躺在床榻上安详的祖父，也是泪如雨下。
这皇帝大行，虽然没有那么简单，不一会儿的功夫，专门负责这种事情的宫女太监就进来了，他们手里拿着帝王冕服，拿着帝王金冠，整齐有序的套在了朱元璋的身上。
马皇后就这么看着，朱雄英和朱标也就这么看着。
直到众人伺候完，看着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朱元璋，马皇后笑了，这个笑容是那么的轻松，那么的灿烂。
“比当时强多了……”
“我可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鞋子都露脚趾头了……”
马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空洞的双眼仿佛在看着远方，满是皱纹的手掌慢慢伸出来，好像是要抓握住半空中的什么东西一样。
“重八……你慢点走啊……”
“把我也带上……”
“我呀……”
“到了下面还做你的婆娘……”
“还给你生儿育女……还伺候你……”
“你慢走啊……”
“我扔下你这么多年……”
“你莫怨我……”
“你慢点啊……”
手掌骤然落了下去，最后一丝微笑，在马皇后的脸上定格。
“娘！！！”
“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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