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她，恨她……
陶绾突然觉得，这四个字真重。
她抬眸看了花娘一眼，“你走吧，有多远走多远，这些事我也不会说出去，但希望往后余生，你自己能自重。”
花娘盯着她，想说什么，思索片刻，还是转身离去了。
陶绾抬眸看着门外那道倩影愈走愈远，突然想起第一天带花娘的情景。
她的脸被泥土遮掩了好大一部分，露出一双星眸，站在家门口，看每一样东西都是战战兢兢的，极是惹人怜爱。
还没等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头顶突然略过一道黑影。
陶绾垂了垂眼睑，出声唤道：“离墨。”
房顶传来咔擦一声细响，下一秒，一个熟悉的人便站在了陶绾跟前。
“陶姑娘。”
低沉的嗓音从离墨嘴里吐出，带着几分沙哑。
陶绾扫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下心来，轻叹了一声，“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离墨一直养在医馆里，虽说医馆和后院的中间还隔了一片竹林，可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离墨抿了抿嘴，“前几日便醒了，只是今日才开始下床。”
早在陶绾离开那一日，离墨便醒过来了，只是刚醒过来的时候手脚无力，在床上养了两日，昨天刚刚下床，本想给公子报个信，哪知道报信回来，就看到花娘处理尸体的一幕。
离墨自小就受到严密的训练，看到这一幕，便下意识躲在了屋顶上，想要查清来龙去脉，倒没想到，陶绾居然比他还要先行一步得知真相。
想到这，离墨有些过意不去，“陶姑娘，对不住了，是属下办事不力，让你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陶绾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本就算我的家事，与你何干？即便你真的知道些什么，你也无法帮我做些什么。”
离墨低了低头，沉默。
陶绾说的是实话，陶绾既然会让花娘走，那便说明了，倘若花娘真的在自己手上出了什么事，那么自己肯定要提头去见公子的，只是……
“属下有一事想不明白。”
“你说。”陶绾的声音有些无力，却没有多少抗拒。
离墨飞快地用余光瞥了陶绾一眼，见她并没有露出些许不悦，这才继续说道：“您为何要放花娘离开？”
花娘做的这些事，处处都想要置陶绾于死地，不说别的，单说给秋娘下藏红花一事，就足以让陶绾身败名裂。
陶绾抿了抿嘴，没接话。
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悲凉，如今她的眼睛一合上，便是每次她有什么事时，花娘担忧的表情，她的心里藏着一个小人，不断地在跟陶绾说，花娘做的这一切，都不是装的。
护她是真心实意，恨她亦是真心实意。
陶绾亦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苍凉。
思索片刻，她索性跳开了这个话题。
“离墨，你回去和你家公子报个道吧。”
离墨犹豫，他亦是这么想的。
昏迷的时候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公子对自己的关心他能听见也能感受到，如今醒来了，自然也该面见公子，只是……
“公子的意思是让我再等一会，过几日，方哲来了，我再回去。”
这是唐棣的吩咐，无论如何，必须保证陶绾的安危。
陶绾看了一眼离墨脸上的为难，抿了抿嘴，“没事，你回去吧，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
离墨还想说什么，陶绾已经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紧的，方才你也看到了，她已经走了，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离墨犹豫片刻，还是点了一下头，“属下明白。”
说着，离墨转身，往门口走去，还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陶绾的声音。
“欸，离墨。”
离墨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陶绾。
陶绾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你帮我转告唐棣一声，过些日子，我把手上的事解决了，我再去看他。”
“属下遵命。”离墨说着，脚下轻点，没一会儿，便消失在陶绾的视线范围。
陶绾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让离墨带这样的话，可是方才看着离墨离开，那句话便脱口而出了，她总有一种错觉，那种错觉让她有一种闹心的感觉，就好似，此生此世，再也看不到唐棣一般。
看着离墨越走越远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陶绾居然舒了一口气，她抬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口泯尽，随后起身，正准备往内室走去，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影。
陶绾定了定心神，是花娘。
花娘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冷，细看之下又有几丝悲哀。
“你……”陶绾刚想说什么，脚下一软，紧接着，眼前便是一片黑暗，昏了过去。
花娘看着倒在地上的陶绾，不知道为什么，寒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进来打在她的脸上，竟让她的心无端地跟着泛起一阵凉意。
有液体从眼眶掉落下来，花娘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却摸到了一手的液体，她望着手背上的湿润，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用袖子擦了擦，拖着陶绾进了内室。
……
另一边，陶安镇角落里，一处小而温馨的房子内。
外面寒风呼呼地吹，里屋的炭却烧得旺盛，暖意几乎覆盖了整个屋子，给屋内两人的脸也添了几丝血色。
床上的人儿动了动，连带着被狗蛋握在手中的那双冰冷的手也缩了缩。
狗蛋察觉到这丝异常，刚刚垂下去的脑袋立马又抬了起来，刚抬眸，就对上了秋娘那双乌黑的眼睛。
秋娘见狗蛋这般，忍不住扬了扬嘴唇：“你怎么不上床睡？在床边守着做什么啊？”
狗蛋闻言，欲言又止，最后也跟着咧了咧嘴，“你饿不饿？我给你炖了汤在锅里。”
秋娘轻笑了一声，替狗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原本不饿的，你这么一问，我倒跟着饿起来了。”
“那我去给你把汤端过来。”说着，狗蛋便起身，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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