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这文养，可就讲究了啊。跟你投缘，你要不嫌我啰嗦，我就多讲两句？”
老板脸上是一种说到心爱之物时的欣喜，这种表情，齐鸣在师傅杨朝明鉴定的时候也见过，只是不知道他自己遇到好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朝前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板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而后上前，随手拿起了个鸟笼，道。
“养鸟嘛，最重要的就是这笼子，所谓文养，其实除了吃，最讲究的也就在笼子上。清朝那会儿有句话，叫：贝勒爷手上有三宝，核桃，扳指，笼中鸟。这好马配好鞍，好鸟就得配好笼。”
“这笼子又分养笼和溜笼。这养笼没啥好说的，就是根据鸟的习性饮食习惯，分食谷类和食虫类两种，主要是对笼子的大小高低还有布局有要求。
小哥，你看上的是红靛颏，它主要吃蟋蟀，甲虫，蚯蚓，就是食虫类的。”
“我手上这种笼子，就是专门给靛颏准备的养笼。里头配了4个鸟食罐，两个装食物，两个装水。俗称四套儿。
红靛颏喜欢下底，所以特意配了两根鸟杠，这样方便它在上头跳来跳去，发泄精力，有这么一套，再加上平时打扫勤快点，把它养漂亮那是没问题了。”
放下了这笼子，老板又拿出了一个方形的笼子，这笼子周身都套着布袋，就是挂钩都用布条一圈圈缠好。
随着老板解开布条，掀开袋子，一个四四方方，周正雅致的鸟笼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而且袋子解下的瞬间，一股檀香味瞬间传遍四周，看笼丝的颜色纹理，这东西居然还是紫檀做的。
齐鸣好东西见多了，这东西稀奇是稀奇，但还没让他吃惊。而老板也没显摆的意思，将这笼子托在了手上继续科普道：
“说完了养笼，就该说说这溜笼。那些个清宫电视剧里，满清贵族手上拖着鸟笼上街的，就是这溜笼，说白了就是显摆用的，怎么华丽怎么来。”
“一个笼子它分钩子、盖板、鸟杠、鸟罐，这几项是主要配置。还有托门花、内顶、挡板、笼罩、笼垫这些辅助配置。那时候要是养了不止一只鸟，还得配个专门的雕花扁担。”
“里头最贵，最讲究的是这钩子和鸟食罐。”老板指了指鸟笼顶上的弯钩。
“这笼钩，材质最普通的有金银铜，要是追求雅致，有的还会用，象牙，白玉。这钩子也有文武的说法，文钩指的是在钩子上，刻古人诗词。武的，则是雕龙画凤。你可以摸摸，我手上的就是个文钩。”
齐鸣走上前，果然上头用阴文刻了句杜甫的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而且还在字上用了嵌金工艺，看着就有一股子贵气。只是光这诗句还没什么，让齐鸣讶异的是，一股子凉意居然顺着手指直往身体里头蹿。
什么鬼！这笼子也是件古董？
他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望气术一开，好家伙，这还真是个老物件，有小1百年历史，都到清末民初那阵儿了。
而且看贵气，居然比不少晚清瓷器都浓。
等等！当他的目光触及里头那只鸟食罐的时候又是一愣，差点破了防，这鸟食罐居然也是件古董，年代比笼子还要久远好几倍，都到宣德了。
他不由的凑近了些，果然在这八方型筒状青花鸟食罐的开口下方，赫然写了大明宣德年制几个字样。
罐身通体绘满了青花缠枝花卉纹，开口处是稀有的海棠造型，罐身靠下位置还镶嵌了一对黄铜锁扣，造型精致。
明宣宗，就是电视剧里高喊，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的那位。平生两大爱好，一个是玩蛐蛐，要不是开创了仁宣之治，肯定要被骂成蛐蛐皇帝。
还一个爱好就是养鹦鹉。史书上有过明确记载，为了他的宝贝鹦鹉，他曾经特意下旨，让景德镇替他烧了一套青花蟾型五毒鸟食罐儿。
这一套五毒鸟食罐一共5个，主体就是五毒之一的蟾蜍，其他四毒是辅助。只不过他死后，太皇太后就下令把这些鸟事罐，蛐蛐罐全砸了，一件没留。
不但宫里的没留，景德镇烧好的，也一件没留，当场销毁。1993年那会儿，大量的鸟食罐蛐蛐罐的瓷片在景德镇出土，也印证了这段历史的真实性。
眼前这件带款的青花小罐子别看小，但要是卖的话，齐鸣估摸没个80万，还真下不来。
而这会儿，老板又正好讲到了这鸟食罐，但是他没提这罐子的年代，只是语气遗憾的说里头的罐子没凑出一套。按照他的说法，一个好的靛颏笼，至少要配3个鸟食罐，行话是套三的罐。
这三个罐两深一浅，而且罐子的风格必须一致，这才算得上一个顶配的靛颏笼。而现在，这笼子里虽然也配了三个青花小罐，但都是他后找的，画片风格不一致。
“老板，你这笼子，卖不卖？”齐鸣插嘴问道。
这老板还想跟齐鸣讲讲，鸟笼里那两根包了鱼皮的紫藤鸟杠，却没想眼前这位忽然问起了价。
“小哥，这东西可不便宜？你刚养，没必要。”店主宝贝似的，摸了摸那根嵌金铜钩。
“再不便宜也有个价。我这人喜欢一步到位，既然想玩鸟了，那就必须得来个顶配的。”齐鸣下巴一抬，目光下瞥，露出一副暴发户的丑恶嘴脸。
老板小心的将笼子放下，想了想才道“小哥，跟你聊的投缘，我也就不往高了要，你真想要，那就180万！”
“啥！”齐鸣震惊了，180，还万！他怀疑老板是不是知道那个罐子是宣德朝的东西，刚刚故意没说，但除开那罐子，这笼子能值100万？
京城最贵的房子，一平米十几二十万那也顶了天，这鸟笼子才多大，照他开的价，合下来一平米不得几百万？
这单价，说是世界最贵房价，估计都没人敢反驳。
“小哥，我可真没坑你。来，你仔细看看这个。”说着老板将鸟笼翻了个儿，露出了笼底，正中间的位置刻了两排嵌金小字。
刻的是篆书，普通人还真不一定认识，但这正好是齐鸣的专业，这几个小字写的是：戊午金三畏精造。
店老板以为齐鸣不懂，特意念了遍，才又道“小哥，你手机搜一搜，金三畏这人，你就知道为啥我敢开这价了。”
齐鸣也没客气，拿出手机就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这名字。
页面跳转。这位还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金三畏，清末出生，主要活跃在民国，是民国时期，苏派鸟笼的代表人物。
他的镶嵌金丝小叶紫檀笼和竹笼嵌金丝笼最为高档。他的作品不少都被苏州博物馆珍藏，往届的拍卖中，金三畏的鸟笼拍出百万的比比皆是。
不过拍卖价也没180万那么高，一般在80万到160万之间，网上能查到最近的拍卖记录是在三年前，成交价148万，那只的造型比手上这只略小。
算上这几年的通胀，这么说来，老板开180万的价，只能说是虚高，却不算是坑他。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老板看齐鸣收起了手机，就知道已经有了结果，他一边用布袋重新套好鸟笼，一边道：
“小哥，你才开始玩鸟，弄个一般的竹笼就行了。这种笼子，看看就行。”
他这话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他只是断定，齐鸣买不起这笼子，这么说单纯是在给他台阶下。
但齐鸣压根不想要这台阶。
“老板，180万高了，160万，这笼子我就要了。”
“额？当真？”老板套布袋的动作一停。
“你看我像是在说假话嘛？”
老板脸上闪过纠结之色，他可不止把鸟当成一门生意，那是真心喜欢。这金三畏的鸟笼也是他早年淘来的，90年那阵，花了足足1万多。
那时候，万元户就是能横着走的了，为了买这东西，老婆闹离婚都不止一次，当时家都差点散了。三十多年的精心呵护，早就跟这笼子处出感情了。
但要是不卖？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儿孙辈里嫌脏嫌臭，嫌麻烦，也没人想继承他这行当，等他两腿一蹬，估计也是要被卖的。
说不定，因为不懂行，还会卖亏了。
想了又想后，老板咬咬牙道“170万，你要出这价我就卖，要还价就算了。”
齐鸣想了想，根据刚刚查到的金三畏作品的拍卖价看，这个价格光买笼子估计要亏个20万，但要搭上里头的宣德鸟食罐，一倒手也有个小几十万，算是个不小的漏了。
不过有了之前水仙盆经历，他这次吸取了教训，多嘴问了句。
“老板，170万，是整套对吧。就这么完完整整的给我，没错吧。”
“那肯定的。”老板肯定的点点头。
“那行，就按你说的170万，你卡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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