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裕断气后，陆司淼只觉心中郁结已久的一股气终于挥之而去。
就在他仰头望天时，方闻洲敏锐察觉到大门处一抹鬼鬼祟祟已久的身影。
“是谁？！”
陆司淼被他的声音吸引，随即望去，那抹身影也被吓了一跳，居然定定站在原地，忘了藏匿。
一瞬间，当恍惚一个侧脸映入陆司淼视线时，他猛地瞳孔一缩。
那人马上背身逃去，陆司淼却顾不得其他，身子已率先快过反应力，追了过去。
陆司淼突如其来的变故，叫方闻洲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嘿，兄弟，你走了，那我……？”
那他要干嘛来着？
方闻洲低头望了望陆裕的尸首，不禁挑了挑眉。
“罢了，就让我好人做到底吧。”
说完，他开始招呼手底下的人帮陆司淼扫尾。
*
陆司淼一路追随那抹身影，不断奔跑，深怕跟丢了。
那人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总时快时慢，像耍着他玩一样，既不让他追上，也不叫他跟丢。
陆司淼的腿刚好没多久，后面去了南部日夜操劳，那腿没得到多好的休养，现下看似好全了，其实跑起来还是有些费劲。
若是以前，追一个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就这样兜兜转转到了郊外。
等前方那道身影停下来时，陆司淼一边站在原地喘息，一边定睛望去，才发现这是一处苍凉之地，无甚人驻足。
陆司淼手中还握着那个银白弯月面具，事发突然，他来不及戴回面具，更何况现在也已经没有再戴面具的必要了。
他紧握着面具，平复了情绪，才慢慢升起一抹期待，紧张地朝前方那人步步走去。
那人背对着他，风吹过时，显得是那么孤寂而平静。
陆司淼走到其身后，抬手想搭肩，却在目光错落间看到那人面前立着什么。
是两座紧挨一处的墓碑。
墓碑上各自写着的字刺痛了他的眼。
陆司淼的手就这样僵硬在半空中，全没了力气。
那人察觉到他的情绪，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又冷淡。
“温军师，你也是来祭拜故人的吗？”
那墓碑上分别写着：
【陆氏二子司淼】
【傅氏之女施璟】
陆司淼颤抖着唇，恍惚间低低唤道：
“傅施璟，是我，我、我回来了……”
此话一出，前头站着的那人把双眼狠狠一闭，两行清泪猛地流下来，死死咬着自己的双唇，可肩头不断地颤抖却出卖了她。
傅施璟此刻是男子装扮，显得那墓碑上的‘女’字讽刺至极。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唤我？温重良，还是陆司淼？”
陆司淼再也受不住她的话，猛地把她掰过来看着自己。
这次，看到的不是冰冷的面具、冷漠的眼神，而是从前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
傅施璟双眸赤红，泪落得愈发凶。
二人堂堂正正地四目相对时，陆司淼哽咽了，也忍不住流泪。
“傅施璟，我是不得已的，你该知道，若有得选，我……”
傅施璟质问道：“你没得选吗？当日送我进入科考场，你不是选了回家，选了准备娶别人？”
陆司淼哭道：“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你是……”
“我只问你一句，直到现在，若我当真是男子，你是否要我，你敢不敢要我！”
傅施璟步步紧逼，陆司淼却不再像从前那般退缩。
历经种种，他假死、断腿、伤面，又不得不以别的身份冷漠疏离她一次又一次。
直到那天风光回到秦嵘，却得知她是女儿身，本来喜出望外的他却又被马上告知她被迫害至死在宫中。
那一刻，陆司淼才幡然悔悟，如果眼前这个人已不存在世上，那么追究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那几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人还活着，还能呼吸，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其实早就死了，随着她的死而死。
陆司淼悔恨不已，捧起她的脸，一边闭目流泪，一边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无助地像个孩子。
“你说话……”傅施璟也在垂泪不止。
陆司淼断断续续道：
“那天，我亲手递给你红绳，于水上灯许下夙愿时，我其实是想的。”
傅施璟问他：“你想什么？”
“我想……”陆司淼慢慢睁开眼，眼中泪光满盈，“若可以，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傅施璟抿紧嘴唇，“永远是多久？”
陆司淼说：“永远，就是生生世世，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直到我于世间，不复存在。”
傅施璟听到这话，便想起自己当日跪在他的墓碑前，哭得肝肠寸断。
她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他。
“若你再骗我！”
陆司淼哭着吻住她。
“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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