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韵仪点点头：“身为奴婢，自然不能落了隆昌皇子的脸面，此衣布料甚好，乃是八品天蚕丝，是臣女最贵的衣衫。”
洛宁闻言再度失笑，抬起手掌亲昵的拍打了面前这名执拗的少女。
“什么奴奴婢婢的，竟是说些怪话，自打隆昌三岁那年，本宫便养了你。”
“隆昌自幼随国师习武，见不得面，大半心血都浇在你这丫头身上，和本宫亲生的又能作何区别？”
说着，洛宁佯作嗔怒的对着苍韵仪说道：“奴婢臣女之类的话以后莫要在说，本宫听着不喜。”
“若隆昌认你，以后便唤我一声母后，若他不认，也可叫我一声干娘。”
“若隆昌将你认下，明面上便按宫内称呼，反之则按郡主之称，称儿臣，自此之后，面见本宫不得下跪。”
“既然你铁了心要去见他，要入十三王府，若为妃，你就是王妃之下第一良娣，若只是投身报效，本宫便赐你郡主之位。”
听着洛宁的话，苍韵仪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又带有些别样的情绪，对着洛宁躬身做礼。
“儿...儿臣，领命。”
听到儿臣二字，洛宁这才满意一笑，替她捋了捋额间发丝，这才满意的说道。
“时候不早了，持我凤令，直去御书房，让文贺祥送你一程。”
说着，洛宁又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和陛下打招呼的时候，记得也称儿臣，莫要在称臣女。”
“儿听命。”苍韵仪深深的看了洛宁一眼，躬身、抱拳、转身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望着苍韵仪那雷厉风行的背影，贵为皇后的洛宁竟是带些忧愁的叹了一声。
“唉~还真是儿女不中留，一个两个尽是这般往外跑去，反倒是显得我这个当娘的百般不是。”
等洛宁坐回高位之上，身旁的某位宫女立刻走上前来，给她送了一盏温茶，在她耳边轻笑着说道。
“娘娘您这是哪里的话，苍郡主与隆昌皇子自幼相识，命数又是暗合天地之数，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此去厚土，在回来的时候，怕不是已经改口称您做娘了。”
“呵。”听到宫女的话，洛宁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嘴角扬起一个典雅的弧度。
宫里是个人都知道她有意撮合苍韵仪与文武隆昌，以至于衍生出一些她当初抗旨救下苍韵仪就是为了给文武隆昌培养侧妃的言论。
开口的这名宫女见洛宁嘴角含笑，只当是自己说对了话，甚至隐隐开始期待起了日后苍韵仪与隆昌皇子喜结连理之后的奖赏。
但洛宁 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亡魂皆冒。
“你...押了她的宝？”
小宫女：！！！
当啷一声，檀木茶盘掉落在地，冷汗顺便打透脊背上的单薄衣衫，宫女慌忙下跪，解释道。
“奴婢自进宫以来便立志侍奉凤仪，刀山火海，绝无二心，还请娘娘明鉴。”
听到宫女这话，洛宁表情不变，呷了口茶水，并没有去看跪倒在地的宫女，只是随口说道。
“你在下棋，一盘...很大的棋。”
“你十二岁进宫，给管事的小太监上了三片金叶子，得了个皇子居的杂役身份，在皇子居做了八个月杂役。”
“知书达理、聪慧过人，暗中帮助十一皇子和九皇子作弊解围，得了小十一和小九的赏赐，那年韵儿好像是...八岁？”
“你见她纵行后宫百无禁忌，所以就起了投奔的心思。”
“用小十一和小九的赏赐贿赂了一名太监和三名内务府的宫女，得了个我院里的杂役位置。”
“嘶~”说到这，洛宁眼神微眯，转头看向院内的小小池塘。
“你倒是比那些眼高手低的好上半成，眼里有活。”
“入了深秋这池水便已寒冷似冰，韵儿见了这深秋池水睹物思人，而你竟敢跳入池塘之中去给韵儿摘捡秋叶，身虚体弱的还大病了一场。”
“当晚韵儿便向求情，让我免了你的杂役身份，送入内务府学习了一段时间礼仪后，成为了宫女。”
“为了防止我对你起猜疑之心，明明头顶上还有这贴身、总事等等肥差，你却硬是在这宫女的位置上熬了九年。”
“没猜错的话，刚刚那句话，你也已经想了九年...对吧？”
洛宁的语气从始至终都是平淡如水，言语之间确实将宫女的行事、心境剖析了个里外干净，让她在生不住一丝侥幸之心。
“娘娘饶命，奴婢该死，是奴婢鬼迷心窍，千不该玩不起，不该利用苍郡主善心，唆使郡主为奴婢求情，还请娘娘发落。”
小宫女五体投地，身体抖如筛糠，声音颤抖，再生不出一丝一毫抬头的念想。
看的吓得如鹌鹑般瑟瑟发抖的宫女，洛宁非但不恼，反而笑了出来。
“只说情面不说贿赂，是想说...宫里的规矩是宫里，这里的规矩是这里？”
“以进为退，可不像是只读过女红礼法的小宫女该说出的话来，你果然还是聪明。”
“连我都敢算计，胆子当真不小。”
“娘娘明鉴，奴婢衷心日月可鉴，绝无二心，过错之处，还请娘娘发落。”
对于洛宁的话，小宫女充耳不闻，只是不断重复着告饶的话语，因为她很清楚，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留给她的就只剩下了两种可能。
更进一步，或者...沉湖入水。
洛宁笑了笑，放下茶杯，终于低头看向了身前跪伏的小宫女：“你赌赢了，本宫手里还真缺一把匕首。”
“十三王府外街上的茶楼缺个女掌柜，从此以后，你便是管事的人了，不宣于口，可就算日后昌儿要你刺王杀驾，你也要做那第一个谋反之人。”
小宫女不语，只是心下猛地松了一口气，对着洛宁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将白净的砖石磕到殷红一片。
洛宁见此随手将桌上用来点缀水果的颗颗金珠银玉打落，当作小宫女这九年尽心尽力的赏赐。
简直连城的金石珠玉散落满地，可小宫女却仍旧没有动作，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跪在洛宁膝前。
可洛宁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她骤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洛宁。
“教你乖，下次喊饶命的时候，要压好嘴角的笑意。”
说完洛宁的目光便从她身上移开，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轻声道。
“退下吧。”
小宫女闻言将地上的金石珠玉颗颗捡起，小心翼翼的放到茶盘之中，最后将茶盘放回桌上，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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