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砰“地一声甩上保姆车门，整辆车都跟着震了震。
他一把扯下墨镜扔在座位上，眼角气得发红，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真皮座椅。
刘兵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少爷阴云密布的脸色。
他张了张嘴，又识相地闭上，连空调出风口的声响都显得格外刺耳。
“呵，有意思。“宁致远突然冷笑一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在我眼皮子底下演这出？“他猛地将手机反扣在座位上。
刘兵的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毕竟他家艺人这样子有点吓人。
宁致远扯松领带，喉结剧烈滚动，车内闷热的空气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李梦瑶，他的前女友，更没想到她会和高伟光一起出现。
他看到他们的亲密举动，高伟光搂着李梦瑶的腰，尽管是在拍戏。
宁致远也非常受不了。
尤其是想起当时的样子！
“哟，这不是宁大明星吗？“高伟光突然抬头，夸张地惊呼，“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啊！“
当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宁致远身上。
他感到喉咙发紧，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职业微笑：“高老师，好久不见。”
李梦瑶这才转过头来，目光在宁致远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高老师，我们该去化妆了。“她轻声说，声音软得像，却让宁致远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但是宁致远忍不住叫住她，“梦瑶，好久不见。“
李梦瑶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个群演：“宁先生也来试戏？“她上下打量他皱巴巴的衬衫和略显憔悴的脸，“祝你好运。“
高伟光故意大声说：“梦瑶，别这么说，宁老师可是我们的前辈呢！虽然...最近几年没什么作品了。“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不过这种小网剧，对宁老师来说应该手到擒来吧？“
周围的工作人员发出几声压抑的轻笑。
宁致远感觉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却只能死死攥紧拳头。
是啊，他现在不过是个过气演员，因为那场莫名其妙的“耍大牌“丑闻，从一线跌到十八线，连这种小成本网剧都要来试戏。
而李梦瑶，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女孩，现在却和这个靠流量上位的奶油小生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宁老师，到您试戏了。“副导演在远处喊道，语气里没有半分尊重。
宁致远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走过去。经过高伟光身边时，他听见对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听说你连房租都交不起了？要不要我借你点钱？“
宁致远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他知道高伟光在等什么——等他失控，等他再次被拍到“耍大牌“，这样他连这种小网剧的机会都会失去。
宁致远以为这就够憋屈了，没有更让他憋屈的在后面。
他来到试镜室里，导演头也不抬地翻着剧本：“宁致远是吧？试男三号，第三场戏。“
男三号？宁致远愣了一下。
明明说是男二号。但他没资格质疑，只能接过剧本快速浏览。
这是一场感情戏，男主角发现女友背叛自己时的爆发戏。
“可以开始了吗？“导演不耐烦地问。
宁致远点点头，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他仿佛看到了李梦瑶——她穿着他的白衬衫在厨房做早餐，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她回头对他笑：“致远，煎蛋要几分熟？“
那时的他正处于事业巅峰，每天收工回家，无论多晚，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直到那场丑闻爆发，公司迅速与他切割，代言纷纷解约，而李梦瑶他以为会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只留下一句“我看错你了“就消失在人海。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宁致远念出台词，声音嘶哑，眼神里的痛苦真实得让导演终于抬起头来，“我为你付出了一切，而你...就这样轻易地抛弃我？“
试镜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宁致远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经红了，他只是沉浸在那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里——事业，爱情，尊严，一切都在一夜之间离他而去。
“卡！“导演突然喊道，“很好，就...就这样。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宁致远恍惚地走出试镜室，迎面撞上正在等候的李梦瑶和高伟光。高伟光正亲昵地帮李梦瑶整理头发，两人姿态亲密得刺眼。
“试完了？“高伟光挑眉，“表现如何啊，宁前辈？“
宁致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李梦瑶身上。她终于正眼看他了，眼神复杂，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
“梦瑶，我们该进去了。“高伟光揽住她的肩膀，故意在宁致远面前亲了她的额头，“晚上想吃什么？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法餐厅。“
李梦瑶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仍与宁致远纠缠。
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然后转身离去。
如今再次重逢，她已经是别人的女友，而他...只是个连男三号都要试戏的过气演员。
走廊尽头，他听见导演对高伟光说：“高老师，男一号非您莫属啊！梦瑶小姐演女一，你们俩搭档，这剧肯定爆！”
宁致远扯下领带塞进口袋，走出影视基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拖在地上。他掏出手机，看着银行发来的余额提醒，苦笑一声。
至少，李梦瑶看不上现在的他，很正常，不是吗。
“少爷，你还好吧！“
刘兵见他家少爷发蹙！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宁致远被这一声喊得回过神来，目光从远处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当红小生身上收回，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少爷，你选中了么？“刘大伟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比谁都清楚，这次试镜对宁致远有多重要——这可是年度S+级仙侠大制作《三生三世》，投资数亿，顶级导演操刀，只要拿下角色，绝对能一飞冲天。
宁致远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选中？他根本就没认真试戏。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瞥向不远处被导演和制片围着谈笑风生的那个靠资本强捧起来的流量小生，明明演技稀烂，却仗着背后金主硬塞进剧组，甚至直接内定了男二号。
而自己，堂堂科班出身，却被安排和他同场试镜，简直是羞辱！
“少爷……“刘大伟见他脸色不对，心里一紧，“导演组那边已经在收资料了，咱们要不要……“
宁致远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语气淡漠：“不用了。“
“可是少爷，这剧真的能爆啊！“刘兵急了，“您要是拿下角色，以后在圈里的地位就稳了！“
宁致远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陈煜在众人簇拥下离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当然知道这部剧的价值，但他更清楚，自己今天根本不是来认真试镜的——他就是来赌气的。
从得知高伟光带资进组的那一刻起，他就憋着一股火。凭什么一个靠炒作上位的流量能轻松拿到资源，而他这种真正有实力的演员却要陪跑？
“走吧。“宁致远站起身，整了整西装袖口，语气平静得可怕，“这种戏，不演也罢。“
刘大伟和刘兵面面相觑，心里叫苦不迭——完了，少爷这倔脾气又上来了！可他们谁都不敢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大步离开试镜现场，背影孤傲又决绝。
“叮——“
咖啡杯磕在玻璃茶几上的脆响，惊醒了正在看剧本的徐浩。
他抬头时，正撞见经纪人刘大伟举着手机冲进来，西装下摆都卷起半边，活像只扑棱翅膀的呆头鹅。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刘大伟一巴掌拍在落地窗边的实木办公桌上，震得水晶镇纸跳了三跳，“宁致远不演《三生三世》了！“
徐浩指尖的钢笔“啪嗒“掉在《九霄凌云志》的剧本上，洇开一团墨渍。
落地窗外cbd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光影，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幽深。
“李梦瑶亲口说的。“刘大伟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镇纸上的貔貅纹路，“她今早去星耀传媒开会，亲眼看见宁致远和制片人拍桌子。“
徐浩突然站起身，定制西裤在真皮座椅上擦出细微的“沙沙“声。他踱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蚂蚁般渺小的车流，喉结滚动：“他舍得？“
“可不是！听说为这事差点掀了会议室。“刘大伟眉飞色舞地比划，“那小子非说剧本魔改，人设崩塌，吵着要带编剧进组——您说这不是打制片方的脸吗？“
暮色透过270度全景玻璃幕墙漫进来，徐浩的倒影在玻璃上晃动。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慈善晚宴，宁致远穿着高定西装靠在露台栏杆上，指尖猩红明灭，说现在的仙侠剧都是“披着纱衣的工业糖精“时，眼底跳动的偏执。
“这是我们的机会！“刘大伟兴奋得鼻尖冒汗，“男二号黄了，现在旗下艺人就是资方首选。只要接下这个饼，明年白玉兰奖......“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惊得刘大伟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徐浩转身时，正看见推开的门缝里漏进一缕鸢尾花香——李梦瑶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走进来，香槟色鱼尾裙摆扫过波斯地毯，腕间梵克雅宝手链叮当作响。
“徐老师。“她笑得眉眼弯弯，指尖轻轻搭在徐浩的剧本上，“听说咱们剧组的其他人要演《三生三世》？“
“你消息真灵通。“
李梦瑶轻笑一声，香风掠过徐浩的耳畔：“我就是来提醒您，那个角色...“她突然压低声音，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可是要吃人的。“
暴雨在落地窗上蜿蜒成扭曲的蚯蚓，刘大伟手里的咖啡杯“当啷“撞上茶几。
徐浩盯着地毯上被李梦瑶碾碎的娱乐头条——宁致远三个字正泡在泼洒的美式咖啡里，墨迹晕染成狰狞的鬼脸。
“梦瑶这话...“徐浩突然笑出声，指尖轻轻拂过剧本上湿润的墨渍，“倒是让我想起上个月探班《凌霄殿》——“他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李梦瑶涂着哑光口红的唇角僵住，“道具组的张师傅，现在还在IcU吧？“
窗外惊雷炸响，李梦瑶的梵克雅宝手链突然脱扣坠地。四叶草坠子滚到徐浩脚边时，他弯腰的瞬间瞥见女人微微颤抖的脚踝——那双价值五位数的Jimmy choo正在地毯上划出凌乱的沟壑。
“现在男二号有七个备选。“李梦瑶突然提高声调，香槟色裙摆扫过宁致远泡烂的名字，“星光娱乐刚签的混血模特，橙子视频力捧的养成系爱豆...“她每报一个名字，就在徐浩的剧本上按下一个猩红唇印，“今早还有人往王制片房间送拉菲——用行李箱装的。“
徐浩此刻打断了李梦瑶的话“梦瑶，这次的新人就靠你带了！”徐浩对着李梦瑶说道。
毕竟李梦瑶进组可是一拖三。
“浩哥，说什么了，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不懂事么！”
李梦瑶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之前她犯了错误，以为徐浩是故意在针对她，没有想到是为公司旗下艺人着想。
此刻，斜照进会议室的夕阳把徐浩手里的艺人资料镀了层金边，他推过来的A4纸上还带着打印机余温。
李梦瑶注意到表格最上方用红笔圈出的三个新人名字，正是上周她在电梯间遇到过的那群练习生，当时穿白色卫衣的女生还帮她捡起了散落的文件。
然后徐浩却呵呵一笑，并闻言挑了挑眉，指节无意识叩击着大理石会议桌。
这个曾经让李梦瑶神经紧绷的小动作，现在她才发现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
玻璃幕墙外，十八楼的风把梧桐叶的影子投在他们之间，像某种流动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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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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