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大年三十
斯文把车厢铺上厚厚的垫被，上面又拿了一层盖的。
再扶了娘子躺进去，三个孩子也坐在被上面，最后自己拿着年礼上了车，关好车门。
今天赶车的是汪清，少年穿着崭新的兔皮大氅，戴着暖和的棉手套，一脸惬意地赶着骡车。
这两个月，自跟着新主子，日子简直就像梦里一样，再没有惩罚，没有殴打，没有生不如死的训练，主子一家对他们像一家人一样，穿的吃的都不比主子差什么。
他们几个看到的听到的，都是风和日丽以及春花般的笑脸，这是他们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没有过的。
主子说了，开春他和汪月主要负责接送三个少爷上下学，再教他们武艺，汪风跟汪朗就先跟主子后面去府城。
几个人虽然暂时分开，但主子说也只是这一两年，以后主子一家一定是在一起的，他们兄弟几个也不会分开。
几个少爷都是好的，尤其是大少爷，十岁的孩子练起武来，一招一式，已经很是不错，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可以说是人中龙凤，服侍这样的小主子，他是愿意的。
袁春早上起的早，骡车一动，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很快睡着了。
斯文给娘子把被角掖好，小声地问起儿子们的功课来，这半年来，他迅速地进入了一个读书人的角色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他一有时间就不想浪费，这会路上还得一个时辰，看书伤眼睛，刚好考考儿子们。
大儿子是一如既往的好，功课回答的是头头是道，声音清脆，无一点停顿，他不由自主的翘起嘴角，对这个大儿子，夫妻俩都带着特别的感情，位置高的没有任何人能超过。
轮到汪林，这小子聪明，但用功不及他哥哥，勉勉强强算是回答了他爹的提问，练武方面却是用心的多。
汪轩还小，在汪家刚刚四个月，不过三字经百家姓已经全部会背了，千字文就结结巴巴，对这些书的意思也不怎么懂。
看着小孩子红红的小脸，这段时间养的已经很是圆润，斯文勉强忍着笑说：“小轩要跟两个哥哥学，平日读书一定要认真，知道吗？”
“知道了，爹，回去我就好好读。”
“嗯，这三天可以休息，不过以后如果不好好读书，爹娘是会惩罚的，你们俩也是一样。”
“是，爹。”
斯文掀开一角窗帘，今天一早竟然下了小雪，雪花飘飘荡荡，天地间灰蒙蒙的，地上只是薄薄的一层。
瑞雪兆丰年，但愿明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吧。
如今有书读，有银子花，有人用，他最担心的就是战争和旱灾，天灾人祸，都是要人命的。
“主子，到村口了。”
斯文看看窗外：“汪清，直接回老宅。”
“是，主子。”他腊月跟主子来过一次，是知道老宅的位置。
不多时，骡车停在老宅门前。
袁春在相公的轻声呼唤下醒来：“哦，我睡了一路，现在瞌睡真的好大。”
一家人下了车，汪涛跟汪林提着礼，跟着爹娘后面进了院子。
汪清则赶着车去了自家山脚下的院子，他去贴对联福字，有些事做，比在老宅舒服。
他是带了食盒的，今天汪家人一起过年，他一个外人总是不合适，于是让方娘子给他准备了食盒，就在主子的老屋等他们。
这些斯文也答应的，将心比心而已。
老汪家今天全到齐了，二十二人挤满了屋子，好在女子们都去了厨房忙碌。
袁春到了屋里，跟大家打了招呼后也去了厨房，帮不帮忙是次要，大次次地坐在堂屋不合适。
汪涛带着弟弟们跟着堂兄弟们去了西屋，大人们则在东屋老两口房里，两边都有大炕，烧的热热的，不然这个天还真冷。
老汪头看着自己五个大儿子，心里是一阵满意，如今家家都有小两百两，至少一百七八是有的，这在整个镇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当然外人是不知道的，肉得埋在碗里吃，财不能外露。
汪老大说：“老三，开年我想买些好地，我们这个村不好买，你说怎么办好？”
其他几个兄弟也看着他。
斯文道：“买地不一定在村里，也可以去镇郊县城外不远的地方买，但千万不能太偏了，再说，也可以去买铺子，直接出租出去，年年拿租金。”
几个兄弟都叽叽喳喳起来，有的想买田，有的想买铺子。
斯文又说：“不过这一两年买田买铺子也不知道好不好，万一仗的厉害，铺子肯定受影响，万一明年天气不好，田地即使租出去，也不一定能收回租子，最好还是等一等。”
大家又都沉默起来。
汪老头点点头：“老三说的也对，前几天咱们分户，不就是怕仗打的厉害吗？你们五兄弟，对爹娘来说，掌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也不舍得，你们手上有些钱，好好藏起来，开春再看，置业慢慢来，不是小钱。”
“是，爹。”
“兄弟们，你们算算家里的粮食，起码留给两年的，藏家里的地窖里，不管什么时候，有粮食有水就不慌，战争来了，起码税收会重，银钱一定要收好，合适的时候也能买些铺子和田地，但千万不能用空了。”
“可能你们会说，家里生意在做，可你们想一想，万一什么不好，卤货生意会有人买吗？到时候会有材料卤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斯文看着兄弟们发白的脸，这些脸跟一年前都不一样，如今都胖了有肉了。
“还有，就是孩子们好好教，，我们下一代比咱们强，老汪家就有希望了，再就是家庭和睦比什么都重要，我在府城的有些同窗，家里条件好，可是嫡子庶子的勾心斗角，往往让他们疲惫不堪，哪有精力去好好读书？”
汪老二羞红了脸，那小寡妇后来还去镇上找过他，被大嫂直接骂走了，就这样还不死心，后来竟又托媒来，他黑着脸训了媒婆，任娘子把人赶出去。
后来无意中听说那女子的娘家开着食铺，对那个卤货方子是千想万想的，甚至愿意搭进一个寡妇女儿进来。
可起先那段时间，他是真的有了一些小心思，甚至幻想过妻妾和睦相处的场景，认为自家条件越来越好，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子，真正断心思的还是老三家的收回份子那句话，再后来才彻底醒悟过来。
这件事让整个汪家人都吓了一大跳，幸好方子在老三家的手里，每次给的也只是一个月的量，还是粉末。
汪家吃的是中饭，因为老三一家还得回去。
满满两大桌，八个大菜，中间是一大盆老母鸡汤，一家人暂时忘记了心里一直担忧的战争，笑盈盈地过起年来。
斯文跟他爹定下明天一早带孩子们过来，族里都是大年初一早上祭祖的，特别是斯文和汪盛，算是汪家村多年来绝无仅有的两个秀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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