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朋友究竟是做什么的呀？”江若华又问道。
“哦，他是跑销售的，之前在日化行业，现在打算自己创业。搞新能源什么的。哎呀，具体的我也搞不懂，反正他想试试，就试试咯，难得男孩子这么有上进心。”
“他自己开公司吗？”
惠玲点点头，笑着说自己是旺夫命，前夫和她在一起以后事业就开始风生水起，现在男友也是这样，以前总是怀才不遇，只能打工当销售，碰到她以后就立下人生目标，打算自己创业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给她和孩子稳定富有的生活。
“这男孩子真是有上进心哈，碰见你之前只是想打工，遇见你之后就想起当老板来了。”江若华微微一笑。
惠玲“格格”地笑起来，两只耳环在灯光下荡漾着，更添了几分妩媚，她笑道：“他说了，以后赚了钱都给我，我管钱、管家、管孩子，他嘛，在外面努力挣钱给我们花。”
江若华抿嘴一笑：“这不就是你前夫之前做的事嘛？”
惠玲一下子拉下脸来：“别提他！干嘛这么扫兴？这，这不一样嘛！”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没看出来。”江若华揶揄道。
“总之就是不一样嘛。哎呀，你这人真讨厌，不和你说了！”惠玲白了她一眼，把头扭向一边。
“别呀，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胡说八道，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江若华连忙赔笑道。
惠玲白了她一眼，这才消了气。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顿时换了一副面孔，两眼放光，满脸的喜悦都要溢出来流淌在地上了。她接起电话，娇滴滴地说道：“喂——亲爱的。”
江若华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从未见过惠玲这个样子。这样扭捏，简直不像是她。她大学时谈了几个男朋友也没有这么上头过。
只听到她说道：“我和同学在一起呢，嗯，想你哦，嗯，你想我啦？讨厌啦——”
江若华自觉此地不宜久留，便站起来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自己去趟洗手间。惠玲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连忙点头。
店里除了她俩再没有别人，十分冷清。江若华洗了手，正在镜子前拨弄自己的刘海，忽然听到店老板在打电话：“招牌好了？我就在店里，嗯。你马上送过来吧。”
江若华十分好奇，便走到吧台，只见老板正支着两只手臂，拧着眉毛在看电视剧，见她走过来，连忙站起身来招呼道：“需要什么？”
江若华笑笑，扫视了一圈，原先前台上那一大片杯子都不见了，其他的照旧，便问道：“那些杯子呢？”
老板笑道：“都收起来了，占地方。”
“没有卖吗？”
“现在谁还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一个喝水的杯子就够了。”老板低下头来自嘲道。
“我刚才听你说，你们要换招牌？”
他苦笑道：“是啊，开店到现在都没换招牌，打算换个招牌。现在咖啡喝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开始喝茶了。叫咖啡馆，不太合适了。”
“是吗？”江若华环顾四周，咖啡厅还是很整洁，暖黄色的灯光增添了舒适的氛围，环境依旧很好，只是冷清得很，回想起来确实这几次来都没什么顾客。
实际上江若华不大喜欢咖啡，但刚开始在大疆公司上班的时候，看到同事们都喝咖啡，自己为了融入环境，也就跟风买了来喝。但她始终喝不惯。虽然咖啡闻起来气味不错，但味道却是又苦又涩，不加大量的糖和奶根本喝不下去，可这样一来，热量就超标了，人就跟着胖起来。她根本不理解那些喝美式的人，像药一样的东西怎么喝得下，还天天喝？她把咖啡断了，没多久就瘦下来。后来自己带着茶叶到公司泡茶喝，既解渴，又提神，所以她从来就不觉得咖啡是适合中国人的饮料。
她点点头，说道：“现在好像确实很多咖啡馆既卖咖啡又卖茶了。”
“是啊，还有西式甜品，吃的人也少了。有的店都开始卖养生茶和中式点心了。”老板笑道，“我们原本打算专门做咖啡的，我还特意学了两年，可现在也没办法，不改不行啊。现在还要开始学做中式点心。你看，这是我们的新菜单。”
江若华接过来一瞧，果然在原先的西式点心上增加了不少中式点心，价格不贵。还有一些功夫茶套餐，和之前的咖啡、奶茶等饮料套餐比起来，价格更实惠。
“早知道现在这个行情，当初就不该脑子一热盘下来了。唉，人要走背运，拦都拦不住。那个朱老板还是运气好，要不是碰到我这个接盘侠，估计他想盘都盘不出去。”
江若华点点头，店老板说得是实话。老朱当时把店转让出去确实还是个合适的时机。
正谈着，招牌送到了，老板忙着去招呼。江若华一看，牌子上面竟写着“时光茶语”。她微微一笑，老板还是个文化人。
回到位子上，惠玲还在和小男友聊得火热，见江若华回来，想是有些话不好当着她的面聊，只好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了？”
“嗯。”惠玲点点头。
“咋了？”
“没事——只是项目出了点问题。他能解决的。”她说着又高兴起来，“他很能干的，以前在公司是销售骨干，离职的时候老板还差点和他闹翻了——舍不得他走嘛！”
江若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谈，便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这么久没见，别给我省钱啊！”
“那还用说。”
上次见面惠玲做东，江若华总觉得在有钱的同学面前矮了一大截。这次在江州，她总算逮着机会找补回来。两人坐上江若华的车，惠玲还惊叹了一番。
“你现在真是可以了，这辆车不错啊。”
江若华得意地笑笑，国产车性价比自然是比较高的，和惠玲开的那辆燃油车比起来，档次性能竟是一点都不差。
两人到了亿达广场。江若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这里了，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这里竟大变样了。一进门，在原先那些开着肯德基的地方，竟变成了国产新能源车的展位，原来并排开的两家必胜客和肯德基的面积大幅缩小，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位置都不到，肯德基的装修变得乡土了许多，竟用的是红色塑料凳，和中式快餐店无甚差别。
走进商场，占据一整个过道的奶茶店都不见了，都换成转转、爱回收网点，江若华不禁感慨道：“难道现在经济不景气，连逛街喝奶茶的人都少了，反倒是变卖手机电脑的人多了？”
两人上了电梯，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感慨，原先一整个楼层卖童装、玩具的，现在只剩下几家店，过道上都空了，那些卖玩具的、卖零食的，还有游戏的摊位，都消失了。游戏厅还开着，面积也减小了一半。倒是有家开汉服童装的，看起来规模挺大。
饭店都开在四楼。现在是饭点时间，却不见以前的人流如织，整个楼层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顾客在店门口张望。一路走过去，站在门口揽客的服务员竟比顾客还多。
江若华一路在心里唏嘘着，万没料到有天亿达广场竟变成了大排档组合。原先那些中高档饭店都不见了，剩下的都是些卖拉面、拌饭、寿司的餐馆。
两人走了一圈，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这下江若华着实尴尬极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公司对面的餐厅吃。路到一家牛排店，看着装修还上点档次，服务员热情地迎上前来，一边递广告纸一边说：“今天二位真是有口福，一份牛排套餐只要不到50元，会员日才有的哦。”
江若华扫了一眼，以前这里人均消费都要上百元，若是往常有这样的活动，定是大喜过望，只不过今天是请客，这样的价格似乎显得尴尬了，于是拉着惠玲就要走，倒是惠玲毫不在意：“就这里吃吧，环境不错，别瞎跑了，我的腿都逛酸了。”说着接过菜单便往店里走。
两人坐定，各点了一份牛排。江若华讪笑道：“没想到这里变化这么大，有阵子不来，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正常啦。我们那里也差不多。街上也关了好些店铺，关了之后就没有再租出去过。看着让人心里挺慌的。”
江若华喝了一口水，刚才在路上想了一路的话，这会儿在肚子里翻来倒去地盘了又盘，就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她思忖了一会儿，仿佛下了决心似的，终于开口说道：“惠玲，你那小男友在这个时候创业，钱从哪里来的？”
“贷款啊，现在银行贷款利率很低的，贷出来也容易，都是他自己去操作的。”惠玲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这里环境不错啊。”
“你没有出钱吧？”
“我干嘛出钱，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我干嘛操这个心？他赚了钱交给我保管，需要用什么从我这里支，我就是一个出纳的角色。咋了，你怕他骗我钱？”
江若华这才放下心来：“没有啦，就是多嘴问一句。你分得清楚就好。”
“我知道啦，你放心，他人很好的，不会骗我。不过谢谢你，替我考虑这么多。”
“你自己分得清楚就好了。现在经济不景气，好好的公司倒闭的、裁员的一大堆，他这个时候创业，能行吗？”她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要是倒闭了、破产了，怎么办？她实在想不明白，大家都在收缩业务，咬着牙过经济寒冬的时候，怎么还有人想在这个时候创业？
“我知道该怎么办啦。呵呵呵，”惠玲笑得开怀，“他能力很强的，我相信他。再说了，小年轻就是这样，越是难越要尝试，反正他敢干，我就支持他！”
见她说得这么笃定，江若华也就闭了嘴。她一个工薪阶层竟替富婆操心起来，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想到这里，她有些酸溜溜的，是啊，即便她的小情人破产了又怎样，照样有人给他兜底。可自己就不一样了，想到之前那些快揭不开锅的日子，不禁叹了口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咋了？”惠玲问道。
“没事，没事。”她连忙掩饰道，“等会儿吃完了饭，去楼下逛逛吧。”她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旁边天虹商场在打折，前几天还琢磨着女儿的生日快到了，要给她买件衣服。
“我不逛了，”惠玲看了一下手表，说道，“我约了人，吃完饭就得走。”
不用说，当然是小男友了。江若华笑了笑，也就不再勉强，人家正在热恋期，再打扰就不识相了。
牛排端上来了，两人掩了话题吃饭。江若华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让惠玲再买一单理财险，鉴于上次不愉快的经历，若是太心急，反倒让对方觉得自己太功利，好不容易两人才修复了关系，再因为这样的事出了龃龉，就太不合适了。因此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东拉西扯地聊些无关紧要的，陪着惠玲开心而已。
吃完饭，两人走出门口，江若华提出开车送她回酒店，但惠玲拒绝了，说是小男友刚在附近办完事，马上就来接。
说话间，一辆白色轿车驶过来停在门口，车后座上下来一个精干的男子，西装革履，头发纹丝不乱，一看见她们便一路小跑过来，当着江若华的面揽住惠玲的腰，笑着和她打招呼：“是若华姐吧？惠玲老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好。”说着伸出手来。
江若华没想到他这么大方，见他这么热情，反倒觉得自己刚才背后蛐蛐显得小家子气了，便讪笑着伸出手来握了一下。
惠玲侧仰着头，微眯着双眼，对他撒娇道：“你对我都没这么热情哦。”
“哪能呢。”小男友连忙对着她的额头啄了一下。江若华心里膈应，便转过脸去。
那轿车司机摁了下喇叭，这才打破局面，两人忙不迭地道别、上车，江若华站在门口目送着车子远去，心里暗道：“但愿是我多想了。别出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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