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亚伦从怀里抽出两枚破旧的令牌，随后将它们依次推到了陈决的眼前。
这两枚令牌一红一蓝，满是磨损的外壳上掺杂着浓郁的土腥味，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遗物。
随着亚伦的手缓缓摊开，摆在两人之间的令牌逐渐嵌入桌面，随后更是浮现出一大片晦涩难懂的复杂文字。
没人知道那些文字描述的是什么，因为它们看上去……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种语言体系。
只是如果仔细去研究，会觉得其中的文字转折……有点像是那些撰写在石碑上的古希伯来文。
也许是担心陈决看不懂文字的内容，亚伦抬起头来缓缓开口，发出一连串宛若低吼般的声响：
“情报……物品……”
“我知道规矩，歇歇吧，实在不行你嗑点瓜子。”
陈决看着眼前嵌入桌面里的令牌，顺便从戴安福手里抓来一把瓜子推到了亚伦跟前。
“……”
亚伦并没有动，只是戴在头上的兜帽稍稍抖了抖，想必是他那张隐藏在帽檐下的脸正在轻微的抽搐。
这也不怪他，毕竟亚伦怎么都理解不了，眼前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又不是客人，只是个往来的商贩，而且在身份上，还属于站在人类对立面的恶鬼。
这个名叫陈决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未免表现得太过自然了些。
“嗯……”
陈决摸着下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死灵商贩的规矩很简单，在游戏的每一个阶段，玩家们都可以和它们做一次交易。
而交易完成后想要再度召唤这些商贩，便只能等待游戏的下一次大版本更新。
而且这些商贩……并不是每次都会回应玩家的召唤，所以能在这种情况下“请”来亚伦，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幸运的。
那红蓝两色的令牌，分别对应的商品是“情报”与“道具”。
而想要取得它们手中的商品，并不能像虚拟商城那样直接用积分购买，只能采用“以物易物”，或者“以情报换情报”的手段。
值得一提的是，商贩们对这个世界的物品并不感兴趣。
它们真正想要的，是玩家从高等级虚拟商城买来的货物。
因为身为主办方造物的它们，很清楚玩家能够从商城里拿到什么货物，而那些东西对它们而言同样极为重要。
只是由于它们并不是玩家，所以只能依靠“以物易物”的形式来满足自身的需求。
但是低级商城的道具，它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如果想要以物易物的话，玩家的虚拟商城等级至少需要达到4级。
所以在这些商贩的认知里，游戏前期的它们根本没有和玩家打交道的必要，因为玩家们很难拿出能够引起它们兴致的物品。
至于情报就更不用说了，一群刚刚进入这场游戏，连活下去都成问题的玩家，又怎么可能拿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呢？
这也导致游戏前期的时候，玩家们的召唤……通常都会被商贩们给无视掉。
而这，也是陈决从众多死灵商贩里，特地挑选亚伦来召唤的主要原因。
因为这家伙是个重度强迫症……而且是个完全克制不住好奇心的强迫症。
事实上就和陈决所预料的一样，亚伦在看见安全屋挂着的装饰后，硬是没能按捺住好奇过来走了一遭。
“咔擦……”
也许是因为陈决思考的时间太久了，耐不住性子的亚伦，终于还是抓起一把瓜子塞进了嘴里。
“……”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许护也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
其他人可能还没搞清楚这个“亚伦”的身份，但是他可是猜到眼前这位是什么鬼东西了……
夜行恶鬼，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生物啊……
换做之前，许护可能只会把它们当作猎杀玩家的怪物，并不会对它们的存在产生什么多余的念头。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头嗑着瓜子的恶鬼，许护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哒哒哒……”
“很好奇吧，你明明知道游戏前期的我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但你就是忍不住想看看，我到底能给你什么。”
见亚伦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晃着身子，陈决忍不住笑着打趣了一句。
“……”
亚伦没有回话，只是晃动不已的身子已然悄悄安分了下来。
“你猜的没错，现在这个时间段，我的确给不出你想要的道具。”
说到这里陈决也不再卖关子，他将红色的令牌推还给亚伦，只留下了那枚古玉状的深蓝色令牌。
“我能给你的只有情报，而且我相信……你对这个情报会很感兴趣。”
“……”
亚伦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尽管两人只是刚刚打交道，但对于眼前的名叫“陈决”的青年，亚伦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类很弱，但对方的思绪和城府却深不可测，这也是亚伦愿意坐在这里等待陈决的主要原因。
从亚伦进门的那一刻起，陈决就一直在一步步挑战它的耐性。
对于商人而言，失去耐性意味着什么，身为死灵商贩的亚伦自然也想得到。
可它毕竟活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被陈决这种伎俩唬到。
所以一开始，亚伦并没有把陈决拖延时间的举动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亚伦的想法渐渐出现了改变，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陈决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家伙……明摆着是在告诉自己，他手里的情报对自己来说极为重要。
想到这里，亚伦的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都是千年的狐狸，看样子他这一趟没白来，就是不知道眼前这家伙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
“……”
陈决并没有在意亚伦的表情波动，他将手里的令牌翻了个面，发现上边附有一支小小的铁签。
随后他抽出那把铁签，开始在令牌背面写下自己用来置换的情报。
见到陈决如此熟悉交易的流程，亚伦的身子又开始不自觉地晃荡起来。
“我给你这个人的下落，至于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去判断。”
“当然，如果他不在那里的话，你随时可以回来找我算账。”
随着铁签书写完毕，陈决将写满了文字的蓝色令牌一把丢到了亚伦身前。
“……？”
亚伦有些疑惑地拿起令牌，可当他看到上边书写的内容后，亚伦顿时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他一把摘下头顶的兜帽，露出一张让安全屋的众人纷纷大惊失色的脸庞。
从侧面看去，亚伦的脸庞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老人脸。
一道道深邃的沟壑，沿着那张满是斑痕的脸颊纵横交错，看上去就像是在颅骨上凭空铺了一层干瘪的树皮。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亚伦的肤色白的不像人类，看上去全然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生气。
但真正让众人感到惊吓的，是眼前的亚伦……居然只有右半张脸。
没错，亚伦的左脸已经被腐蚀殆尽，呈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是半副耷拉着碎屑腐肉的黑色头骨。
那找不到眼球的空洞眼窝里，涌动着红褐色的浑浊血流，使得他那本就狰狞可怖的面容变得愈发瘆人。
“陈决！”
见亚伦情绪激动地一把抓住陈决的衣领，最先做出反应的人，正是站在陈决身后的祁雨桃。
她全然不顾亚伦可能带来的威胁，将腰间的唐刀顺势抽出，掀起层层音爆的冷凛刀锋瞬间来到了亚伦的脖颈。
而在情绪起伏之下，祁雨桃几乎是瞬间开启了曼珠沙华的效果，以确保能够将眼前的亚伦当场斩杀。
只是她的刀刃没能再进一步，因为亚伦只是抬起手指，便将劈砍而来的刀刃强行停在了半空。
最要命的是，唐刀的刀锋居然已经出现了锈蚀的迹象，泡沫状的红色锈痕更是开始沿着刀身一路蔓延。
而在亚伦手指的钳制下，祁雨桃现在连收刀回鞘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中长刀被一点点的腐蚀殆尽。
“这怎么……可能？”
祁雨桃握刀的右手微微发颤，要知道如今的她依靠曼珠沙华的效果，甚至已然能够一刀劈开那些游走的特感。
可现在面对这位名唤亚伦的老人，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力感。
“亚伦，他们并不清楚你的真实身份，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不是来找茬的。”
“而且……你就这样把自己的脸露出来，换做是我，我也会给你来上一刀。”
陈决轻轻按住祁雨桃的手腕，随后转过脑袋，静静的凝视着站在对面的亚伦。
“……”
沉默半晌过后，亚伦改变手法，转而用手指捻住了唐刀的刀刃，随后顺着刀身一路划行了过去。
而那些留在刀身上的锈迹，也随着亚伦手指的摩挲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你想……知道什么？”
随着祁雨桃惊疑不定地收回唐刀，亚伦也再度发出了那破锣般的声响。
“我要知道下一次版本更新可能会出现的恶鬼种类。”
陈决见状也不犹豫，直接报出了自己的需求。
“……比起你给我的这件情报，这点要求不算什么，我可以满足你的另一个条件。”
亚伦淡淡地扫了一眼祁雨桃的长刀，也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刚才的失礼举动，他出乎意料地给了陈决第二次机会。
“……”
只是这一次，陈决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深邃，似乎是在揣摩亚伦的用意。
只可惜亚伦那张脸……着实很难看出什么情绪波动。
短暂的沉默后陈决还是做出了决定，他不顾身旁几人惊异的目光，径直朝着亚伦走去，随后俯身在对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
而在听见陈决的要求后，亚伦那颗浑浊的眼球闪过一抹诧异，仿佛听见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没开玩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陈决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亚伦脸部的眼球缓缓蠕动，他的脸庞因为肌肉老化很难表达出具体的情感，能够表示他心情的，只有脸上仅剩的那颗眼球。
在盯着陈决看了一段时间之后，亚伦伸出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最后拿出了一个复古风格的……翻盖式手机。
“你要的情报我这里暂时没有，不过我可以花点时间帮你查一下。”
“叮。”
而在亚伦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陈决的手机便传出了一道突兀的提示音。
当陈决打开手机屏幕，顺势点击游戏主页的时候，这才发现在玩家界面的正上方，凭空多出了一个感叹号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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