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工头周善基却是熟悉内情。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婿，擅长的是搞装修。
所以一开始接下宋长信这栋别墅的活儿时，周善基原计划是由自己跟儿子做“大工”，再多请两名“小工”。
四个人盖一栋别墅，人手不多，但足够用了。
谁知宋长信家那时候是真的穷。一边赚钱一边盖房，经常积攒了点钱，又购置一批盖房必须的材料（诸如红砖啊水泥啊之类）。
如此一来，工期就被大大拖延。
周善基一看是这种情况，邀太多人手来替宋长信盖房子完全没必要。干脆就单单由他和儿子来盖别墅。
有时候忙不过来，才叫女婿梁通来帮一下手，干几天活。
宋家别墅，前前后后搞了足足十年时间。就这两层半的东东，相当于四年时间搞一层。
周善基和儿子周全如果四年时间才接一层楼的活儿，那真是要饿死。
所以在盖宋家别墅这期间，周善基四处接了不少盖房的活儿。他们忙着别处时，宋宅就丢在那儿。好在宋长信从来不催促。
倒是宋长信家那个婆娘雷云，有时候备好材料，却不见两周父子来干活，偶尔也打过电话催。
有一次，周善基的女婿梁通正好闲着，宋家的肥胖婆娘又打电话催促干活。梁通就一个人去应付式地干了几天泥水活。
由于他真的不专业，泥水活是可以干，但由他砌出来的这面墙，比起周善基父子的手艺，那可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墙体砌得马马虎虎。
最恶心人的，则是砖缝之间的泥浆屎一坨一坨的，一点不带美感。那明显就是泥浆放多了的表现。
除了外观不好看，对材料的浪费也着实令屋主暗暗心痛。
梁通主要是干房屋装修的，泥水活差一些情有可原。
反正别墅主体盖好后，再批荡上水泥沙浆，原先的种种瑕疵，便统统遮掩起来了。
但很不幸，某一天梁通砌墙，宋长信刚好就在家里。在家也罢了，这家伙还拿相机把梁通砌墙的画面拍了下来。
原本拍摄下来的几大相册，都只对宋长信具有特殊记念价值。也不对外宣扬。
偏偏梁通和周全急于向梁老板展示手艺，吴瑕才阴差阳错拿了相册来请“梁董”考查。
“考查”周氏父子的工作照，一点问题都没有，偏偏第一张看到的就是梁通跟他那“狗扒屎”似的难堪的砌墙手艺……
这下不仅梁通的脸全丢光了。就连周氏父子一时间都颇为尴尬。就像吞了个苍蝇似的恶心。
这完全不是他们的真实水平啊。
但你能否则那工作照的真实性吗？
完全没有反驳余地。
周氏父子感到无比憋屈。
明明自家父子的水平摆在这啊。可惜年轻老板没看到，反而看到水平最差的那个。
工头周善基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梁通他是小工。那天我和周全刚好在忙其它工地，他一个小工来干大工的活儿，有些不称职。”
吴瑕属于那种特别强调“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性格。眼前这仨泥水匠，给了她很差劲、很恶劣的第一印象。
她身受梁董知遇之恩，岂能不好好替梁腾把关呢？
如果放任一些没有水准的泥水工去替梁腾老爸盖别墅，盖一栋豆腐渣工程给老人安享晚年吗？还不知哪一天就闹一出楼塌人伤的惨剧呢！
吴瑕收敛了充满亲和力的笑容，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严肃得带着一些僵硬的味道。
梁腾观察问题的角度，却跟吴瑕大不相同。
梁腾他请周氏父子及女婿三人盖别墅，除了改善乡下父母人居条件之外，最主要的，还是用来拍摄视频。
梁腾有一个古怪而可怕的“系统”附身。
拍摄建房视频，必须保证拍出来的视频每期都合理亏损，并且一直持续亏损下去，亏损个几百期，梁腾在现实中才有可观的财富到手。
所以梁腾拍视频，必须先考虑“亏不亏损”的大问题。
如果眼前这周氏父子及女婿三人，个个都手艺精湛，干出的泥水活儿堪比“艺术品”的话，梁腾就得高悬起一颗小心肝了。
他会担心自己拍出来的建房视频“收视率”节节攀升。
真到那会儿，找谁说理找谁哭去啊？
意外发现了梁通的泥水活儿手艺，差得像一团臭狗矢啊。梁腾不仅不恼火，反而有一种捡到宝贝的窃喜。
是的！
就是窃喜！
有了梁通这样一个不确定的因素，等于给即将拍摄的自建房视频埋下一颗定时炸弹。自建房视频的收视率更难保证。
这真是梁腾喜闻乐见的一幕。
当然，梁腾绝对不会为了“建房视频”的亏损，置他父母的生命安危于不顾。
一些专业的建房常识，梁腾还是具备的。
他自始至终都强调要盖一栋“框架结构”的别墅。
所谓“框架结构”，就是受力的是房子的“框架”。
按照绝对标准的作法，是先把主体的“框架”弄出来，最后才到砌砖的环节（有些地方一边砌墙一边在房子的柱子和横梁中增加N倍的钢筋量，也称为“框架结构”，其实做法并不规范）。
既然“框架结构”的别墅，有别于“砖混结构”，它只用房子的“梁”和“柱”受力，因此砌的墙体，就算用空心砖啊泥渣砖啊什么的次一等材料，都不碍事。
梁通的手艺只是差在砌墙砖，对于一栋“框架结构”的别墅，墙砖砌得差一些，对居住的安全性，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影响。
总之，从务实的角度来看，只要不给他弄个“豆腐渣框架”出来，梁腾倒希望泥水匠一家人的手艺越差越好。
手艺差才会引发观众的吐槽，才会直接影响到建房视频的收视率，亏损才有保障，梁腾才能捞到钱。
这其中的曲折奥妙，不可对人言。
梁腾只能憋在心里，一个人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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