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赵小九义正言辞问罪宗室
赵煊心下道，来了，来了，他来了。
“准奏。”
赵构道：“臣要奏之事，乃是濮王谋逆一事。”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变得阴冷下来，有不少大臣瞄向了赵构。
濮王谋逆一事？
康王这是想要做什么？
只有赵楷知道赵构想要做什么，看来那天晚上是误会咱九哥儿了啊！
为宗室亲王出头。
逼迫大哥认错。
从此大哥失去了宗室亲王的支持。
九哥儿也被大哥给记恨上。
完美！
赵煊面色平静道：“说来听听。”
赵构再次道：“濮王私自贩卖盐铁茶布，已经是触犯律法，然根据调查，他还把盐铁茶布贩卖给了金贼的商人，有着通敌卖国之疑！”
“臣以为，此事严重影响了大宋宗室的声誉，应当严查，以肃正朝纲。”
赵楷本来想要幸灾乐祸的神情，顿时愣住了。
什么意思？
不是要为宗室亲王出头，不是要为濮王一事平冤昭雪吗？
怎么变成了在伤口上撒盐，还想着鞭尸呢？
赵楷愣了。
不少大臣们也愣住了。
赵构却继续慷慨激昂道：“濮王区区一个亲王，手中商人再多，那也不能有那么多的盐引、茶引等，此事必定还有朝中的大臣，又或者是宗室的亲王掺和在一起狼狈为奸。”
“这等卖国求荣之辈，岂能还占着宗室亲王之位，享受荣华富贵？”
“陛下曾有言，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臣以为，为了不让大宋江山社稷崩塌，应当清理这些雪花，以保国祚万古！”
“凡是剥削欺压百姓者，杀无赦！”
“凡是卖国求荣、通敌卖国者，杀无赦！”
“凡是只看重个人钱财，而不顾国家危难者，杀无赦！”
“凡是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官商勾结者，杀无赦！”
“凡是畏战避战、不敢战者，杀无赦！”
静。
实在是太安静了。
整个朝堂，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一样。
赵煊也没有想到完颜构也会有站起来的这么一天，说出五个“杀无赦”出来。
看来，当初在金营中大骂完颜宗望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不过嘛，赵煊觉得赵构这种硬气的话，一定是受到了高人的指点。
既然要出头。
那就不能只是为了宗室亲王，还要为了天下黎明百姓。
既然站在了宗室亲王的对立面，想要肃正宗室，那不如站在所有贪官污吏的对立面。
他这是在学自己啊！
赵煊心下想着，面上却立即大喜，说道：“康王所言，当真是深得朕心，如今大宋国祚将倾，天下黎明百姓过着流离失所、有上顿无下顿的清苦日子。”
“时值国家危难之时，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共抗国难。”
“然此时还有人只想着自己贪图享乐，完全不顾民族大义、国家危亡。”
“实乃寒心至极也！”
赵煊说完，直接看向了大宗正卿李文彦，问道：“李相公，康王所言，你可知晓？”
李文彦战战兢兢地走出来，他知道，自从陛下把目光放在了宗室亲王这边，他这个大宗正卿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能不能辞官归隐、告老回乡还不好说呢。
“臣，臣不知。”
李文彦跪在了地上。
赵煊冷哼一声：“不知道？”
李文彦不敢有一言一语，哆哆嗦嗦地跪在那里，等待着自己最终的命运。
赵煊道：“那你这个大宗正卿要之有何用？”
“朕是让你去管理宗室亲王，也是让你去监督他们，教导他们，帮助他们治理好自己的封地，帮助他们治理好一方，也引导他们可以为大宋的兴盛出一份力。”
“不为祖制，只为了天下万民，为了身体中流着的赵家的血液，为了身前身后名！”
“你倒好，濮王都要谋逆了，你不知道，宗室亲王都已经开始卖国求荣、把物资全部卖给了敌人，你也不知道。”
“那朕要你有何用？”
李文彦自知理亏，跪在地上把头贴在地上，凄惨道：“请陛下责罚！”
赵煊圣喻一开，道：“传令，宗正卿李文彦管理宗室亲王未能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免去他大宗正卿之位、进士之身，罚钱三万贯！”
没有问罪秋后斩首示众，再抄家灭族，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果然，赵构直言道：“陛下，这等惩罚，轻了。”
“如若大宗正卿能够早早地发现宗室亲王之中有人中饱私囊、有人贪赃枉法、有人欺男霸女、有人欺压百姓，再请陛下问罪审查。”
“宗室亲王们又何以越发的不守规矩，越发地肆意妄为，越发地的事便猖狂，以至于地方上的百姓民不聊生，以至于国库空虚？”
“臣以为，当治罪！”
“以安民心，以正公道、以儆效尤！”
“让所有人都知道，玩忽职守、欺上瞒下、官官相护的最终下场！”
好家伙。
赵煊是真的有一些意外了。
赵构怎的就这么硬气起来，是真的自我洗脑，把自己当做是一代贤王来标榜了吗？
站在这里的所有大臣，一个一个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出面为李文彦求情。
也就在赵煊打算给突然硬气起来的赵构一个面子的时候。
李纲站出来了。
“陛下，臣以为，李文彦虽有不察不举之罪，然则却情有可原。”
“一来，宗室亲王乃是关乎于皇室颜面，如若真的事事都要上奏，很容易让陛下为难。”
“二来，李文彦也并非无功劳，濮王谋逆之事，李相公也是戴罪立功。”
“在濮王一事之后，也亲自监察了宗室亲王，责令他们立即改正。”
“臣以为，李相公虽有过，但是罪不至死。”
赵构再李纲出来之后，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他记得汪伯彦和康履说过，过刚易折，他这是第二次奏报，也是有心想要树立自己贤王的身份。
那就不能死咬着不放。
很容易真的把所有的官员都给得罪了。
赵煊看了一眼又变成乖宝宝的赵构，再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赵楷，最后对李纲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样吧，还是交给御史台审查、刑部和吏部一起定罪。”
“李相公以为如何？”
李纲自然不能再说什么，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谨遵圣命。”
李文彦被殿前司带下去了。
赵煊继续道：“那如今大宗正卿一职空缺，而宗室亲王之中也有违反了大宋律法、大宗祖制之行为，需要有人去管教监督和约束，免得以后又出现了濮王这种事情。”
“诸位相公，尔等认为，大宗正卿一职，谁人合适？”
李纲上前道：“开封府尹陈东陈相公刚正不阿、克己奉公，可以胜任大宗正卿一职。”
又到了举荐人才的时候。
本来安静又诡异的朝堂气氛，慢慢地缓和下来。
反正这一次针对的是宗室亲王，他们只要是没有犯什么错，应当不至于被牵连。
何栗上前道：“陛下，臣以为资政殿大学士胡安国也可胜任，此人出使西夏有功，当可以召回朝廷委以重任。”
张叔夜也上前，举荐了一人。
就连王时雍也站出来，举荐了李若水。
一个一个站稳了自身的位置之后，自然会有大臣慢慢地靠近，这叫做报团取暖。
赵构本来还是个乖宝宝，自己觉得自己今日表现的非常好，回去以后，一定要庆祝一下。
可是当看到李纲、何栗等人都是举荐别人，提都没有提起自己的时候，终于有一点儿慌了。
得罪了整个宗室亲王，又站在了贪官污吏的对立面，标榜成为一个贤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权柄嘛。
一个康王、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这都是虚职。
要知道。
他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现在连一个将士都指挥不动。
首先就是没有兵符，其次是没有部下，然后则是没有圣喻，以及没有枢密院、军机院的支持和服从。
他现在发出一个军令，谁人愿意听他的？
只有这个大宗正卿，才算是实权的位置，可以管理宗室亲王。
如若他治理的不错。
必然会再继续掌权。
关键是，赵构觉得大哥对自己是真心的。
汪伯彦和康履都说大哥似乎想要利用他，可是如若真的利用，那赵楷、赵不试、赵枢、赵栩都可以。
当初能够信任他，让他在相州建立元帅府，回到了京师，又是肺腑之言、兄弟之情。
大哥能够看重这个兄弟情义，他赵构岂能辜负？
当然，他其实还是有一些犹豫的，因为心中的野心一旦升起，那就不可能熄灭的了的。
大臣们举荐了之后。
赵煊并未直接发话，而是沉思了一下，最后说道：“朕以为，还是让宗室亲王来任职吧。”
这大宗正卿以前也都是亲王担任，是元丰改制以后，也就有了属官任职。
赵煊此话一出。
大臣们哪里还不明白，陛下这是想要让康王担任此职。
李纲是第一个站出来劝阻的人。
随后，连三公都站出来了，因为本来元丰改制以后，大宗正卿是属官，也就是文官担任，现在又回到了元丰改制以前，让亲王担任。
那也就是说，以后宗室中的事情，他们已经插不上手了啊！
李纲等人是忠心耿耿，但是也不是说，一点儿私心也没有，也不是说，完全就听从于赵煊。
因为这本就是一种群臣之间的博弈，为的是权柄。
大臣们想要多要一些权柄，赵煊想要收回去一些权柄，想要解决冗官问题。
赵构心下是把李纲等人给骂了个遍，更不得现在站出来，直接弹劾李纲等人，把他们给排挤出朝堂。
真的是。
看到这些人就来气。
赵煊则是据理力争，属官管理宗室亲王，最终也会像是李文彦一样，当个缩头乌龟，完全没有那个能力、魄力以及实力来处理宗室亲王们的事情。
赵构是康王，是他的王弟，是大宋的亲王，也是兵马大元帅，这等身份，才能治理和约束宗室亲王。
在赵煊的一力坚持之下。
李纲等人才放弃劝阻。
大家都看得出来，赵煊这是要坚持到底了。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
赵构已经是康王，又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今又要成为大宗正，身份越发的尊贵，很容易形成一个威胁啊！
古往今来，为了那个位置，兄弟阋墙的事情还少吗？
就说着太祖和太宗之间……。
“康王。”
“臣在。”
“自今日起，你来担任大宗正卿，负责肃正宗室、约束亲王、引导他们治理好一方，守好大宋国祚！”
赵构连忙出列，躬身道：“臣遵旨！”
赵楷回去之后，又是摔了不少东西，才算是泄愤。
他也没有想到赵构会来这么一出，也没有想到，陛下会那么的信任赵构。
大哥难道就不怕赵构反噬吗？
赵楷是真的羡慕嫉妒恨。
羡慕赵煊如此信任赵构，也嫉妒赵构能够担任大宗正卿，更恨他们狼狈为奸。
而赵构则是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府上。
他把今天早朝堂之上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康履听完，连忙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赵构笑着道：“此事能成，还是你和汪相公的谋划有功，你自己去账房那里领一千贯，再准备一份厚礼，送给汪相公。”
康履连忙躬身领命感谢。
赵构心情大好，招手就让府邸上的歌姬出来献舞，他抱着一个小妾，好不快活。
有了大宗正卿的位子，他也可以大有作为了。
书房。
李纲躬身奏对。
他是真的担心赵煊完完全全地相信了赵构，把国朝大事都交给了一个亲王。
这样一来，很容易发生僭越之事。
到时候，怕是又要有一场混乱。
赵煊安抚道：“李相公的心思，朕清楚，且放心好了，国朝大事关乎于国祚之危亡，朕不会轻易交给他人。”
“康王不知兵，不过嘛，宗室亲王已经腐败不堪，再不整顿，收了他们贪墨的钱财和良田等，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朕何以让三军将士们心甘情愿守好这大宋国祚？”
“仅仅是天天提着忠君爱国吗？”
“人心是一个现实却又复杂的东西，朕必须做出让他们觉得守住国祚，将来必然会有一个盛世，会过上好日子的期望与信心，他们才会死守。”
“不然，谁又愿意为了一个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的国祚而抛洒热血、舍生忘死呢？”
李纲这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也才明白，陛下的权谋怕是已经登峰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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