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谁还不是多情小伙

无敌小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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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章 他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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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清浅起床后,有点精神萎靡。

最近的休眠总是不好,许许多多的问题,困扰着她。

不过,想起隔壁的韩乐乐。

林清浅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她很欣赏韩乐乐。

乐乐姐和她那个渣男的男友,似乎总是吵吵闹闹又透着亲昵。

她放下抱枕,站起身。

洗漱后,给韩乐乐发了个消息。

那边回应后,她打算过去看看。

或许,在她心态复杂的这段时刻,只有韩乐乐那鲜活强大的磁场,才能驱散她心底的阴寒。

按响隔壁门铃,开门的是韩乐乐家那位看起来就很干练的阿姨,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林小姐来啦?韩小姐在楼上呢。”

韩乐乐这边的公寓,同样占据着港湾天际的顶层,但朝向不同,窗外是波士顿老城区的红砖屋顶和更远处的查尔斯河大桥,虽不如林清浅那边的海港视野壮阔,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内部的装修风格更是迥异。如果说林清浅那边是极简奢华的冰冷艺术馆,韩乐乐这里就是充满个人趣味的、热气腾腾的现代艺术工作室。

空间同样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引入充足光线,但色彩运用更大胆。

一面墙刷成了浓郁的墨绿色,挂着几幅极具冲击力的抽象画和涂鸦板报。

另一面则是裸露的深灰色水泥质感,搭配着暖色调的复古皮质沙发和造型奇特的金属茶几。

开放式的厨房区域,巨大的中岛台上堆着新鲜水果、几本摊开的艺术杂志和一个半成品的陶艺杯子。

空气里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香气,还有一点麻辣火锅底料的味道?

两个穿着舒适家居服的阿姨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角落的开放式工作区,一个保镖模样的年轻人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

热闹,凌乱,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走向楼上。

港湾天际顶层公寓的寂静,被隐约传来的一串串带着烟火气的川渝方言利落切断。

那是韩乐乐的声音。

声音时高时低,带着毫不掩饰的娇嗔和笑意。

“哎呀,你烦不烦嘛?晓得晓得,晓得你忙撒......哪个管你啷个多理由哦?忙就抽时间嘛,诚意,懂不懂诚意?哼,懒得理你!啥子?满月酒?文才的?八天后?魔都?啧,劳资倒是想去哦,毕竟也是他们小妈嘛,看一看,到时候能不能偷偷地溜过去......”

林清浅特意等了会儿。

才敲了敲门。

“清浅!进来进来!”

韩乐乐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林清浅走进去,韩乐乐的主卧套房占据了整个二层的一角,空间感十足。

巨大的落地窗视野极佳,一张深蓝色丝绒大床占据中心,旁边是舒适的阅读角,散落着抱枕和几本翻开的书。

最吸引人的是卧室一角开辟出的独立工作区,巨大的画架上绷着一幅色彩浓烈、笔触狂放的抽象画作,旁边散落着各色颜料管、画笔和调色盘,地上还铺着防污的帆布。

这里简直像个微缩的艺术战场。

韩乐乐正盘腿坐在工作区旁的一张巨大波斯地毯上,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巨大的平板绘图屏,她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头发随意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整个人透着一种艺术家特有的慵懒和专注。

“快坐!”

她拍拍身边地毯的空位:

“刚才我正无聊刷学校论坛呢,吃个瓜!”

林清浅在她旁边坐下,地毯柔软厚实,很舒服。

“吃啥瓜?”

她好奇地问。

“喏,就这个。”

韩乐乐把平板屏幕转向林清浅,上面是布朗大学一个内部论坛的帖子标题:扒一扒社交名媛周玥。

她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川渝口音都出来了:

“这个周玥,啧啧,听说留学费用都是七拼八凑借的,家里条件就那样,结果呢?天天晒顶级餐厅、奢侈品包包,派对不断,朋友圈搞得跟名媛日常似的,关键是,玩的圈子......啧啧啧,听说挺荤的,路子野得很。”

林清浅凑过去看帖子的内容。

匿名爆料,细节模糊但指向性很强,说刘玥经常出入一些私人会所,和一群背景复杂的富二代混在一起,派对尺度不小,甚至暗示有金钱交易。

下面跟帖也是议论纷纷,有鄙夷的,有看热闹的,也有零星几个替她辩解的。

“真的假的啊?”

林清浅有些惊讶,她印象里周玥在课堂上挺安静的一个人。

“谁知道呢?”

韩乐乐耸耸肩,语气带着点看透世情的淡漠:

“人嘛,想跨越阶层,总得付出点代价。”

“要么豁出去拼本事,要么......豁出去别的呗。”

“不过这种玩法,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迟早翻车。”

她拿起旁边小冰箱里的一罐冰可乐,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还是看别人翻车有意思。”

林清浅默然。

韩乐乐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

跨越阶层......她想到了自己,何尝不是被困在另一个由金钱和家族构筑的牢笼里?

只是牢笼的材质不同罢了。

周玥想进去,而她......想出来。

“对了。”

韩乐乐忽然想起什么,放下可乐罐,语气变得有些促狭:

“听说上周那个派对,玩得挺开,好像还有什么国王游戏?输了要当众那个啥......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人爆料说周玥输了,被要求亲一个刚认识的男的,结果她二话没说,直接捧着人家脸就啃上去了!哇靠,现场据说一片起哄!胆子是真肥啊!”

林清浅听得目瞪口呆,脸颊微微发热。

这种尺度......对她来说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就在韩乐乐绘声绘色、林清浅听得面红耳赤之时,韩乐乐随手放在地毯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视频通话特有的铃声,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渣男。

韩乐乐脸上的八卦兴奋瞬间被一种更鲜活、更甜蜜的光彩取代。

她飞快地抓起手机,手指划过屏幕,动作带着点迫不及待。

“喂?”声音瞬间切换成软糯的川渝腔,尾音上扬,甜得能拉丝: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刚刚打完电话,张老板居然又主动打视频?真想我啦?”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含笑的嗓音,透过手机扬声器,清晰地传了出来:

“想啊,怎么不想?想我们家韩大美女了。”

林清浅的身体,在那声音响起的刹那,猛地一僵!

像被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击中脊背。

这个声音......

低沉,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像上好大提琴的共鸣,尾音习惯性地微微下沉,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和掌控感。

熟悉感!

太熟悉了!

怎么可能?

林清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下一秒又疯狂擂鼓,撞得她胸腔生疼。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让她手脚冰凉。

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低下头,用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声音带来的灭顶冲击。

不可能的!

一定是听错了!

世界上声音相似的人那么多......

“咦?你那边有人?”

手机里,张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韩乐乐的笑声清脆地响起,带着点戏谑:

“哎呀,是我新认识的好朋友啦,隔壁邻居,超漂亮一妹妹!人家害羞得很,脸都红啦,不好意思看你呢!”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把镜头往林清浅捂着脸的方向微微晃了一下。

林清浅埋在掌心里的脸颊烫得吓人,心却沉在冰窟里。

恐惧和一种荒谬感攫住了她。

“害羞?”

张杭的笑声带着一丝玩味:

“那可惜了,我还想看看韩大美女交的新朋友长什么样呢。”

“切,少来!收起你那点花花肠子!”

韩乐乐嗔怪道,随即语气一转,带着点撒娇的埋怨:

“喂,我说张老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每次都是我自己巴巴地跑过去约你,你就不能主动点,抽个空飞过来看看我?波士顿的秋天多美啊!”

“忙啊,乐乐。”

张杭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

“事儿堆成山了,一来呢,小文悦马上满月了,低调点,就在西杭家里摆几桌,这二来嘛......”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冷硬的锋芒:“我刚才和你说的,八天后是文才的满月宴,在魔都办,场面得撑起来,三来......”

他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我这边,打算对王有德出手了。”

“王有德?”

韩乐乐原本娇嗔的表情瞬间凝住,眉头蹙起,川音里透出凝重:

“要和王家正面开战了?动静搞这么大?需要我这边......”

“不用。”

张杭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和睥睨:

“对付他王有德?呵,还犯不着动用韩家的关系,我敢打,他王家敢接吗?一群外强中干的货色。”

“这场仗,我赌他撑不过前期就得认怂求和!他们舍不得那点家底跟我耗下去!”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判断,仿佛对手的命运早已被他书写好。

林清浅蜷缩在角落,双手依旧死死捂着脸,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每一个字。

那声音,那语气,那掌控一切的腔调......

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她心上反复描摹着同一个名字......张杭!

是他!

绝对是他!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韩乐乐口中那个又爱又恨、让她骄傲的渣男男友,那个商业奇才......

竟然就是毁掉她全部幻想、让她痛不欲生的“程默”!

那个生活系的艺术家!

荒谬!

太荒谬了!

世界怎么可以这么小?

命运怎么可以如此捉弄人?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

看一眼!

就偷偷看一眼!

她要确认!

她要亲眼看到屏幕上那张脸,那张曾让她心动又心碎、沉迷又恐惧的脸!

理智在尖叫着阻止:

不能看!

看了就完了!

但那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无法抑制的好奇心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林清浅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屏住呼吸,像做贼一样,捂着脸的手稍稍松开一条缝隙,身体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韩乐乐手机屏幕的方向挪动。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确保自己只处于镜头的死角。

一步,两步......

她的视线终于越过了韩乐乐的肩膀,落在了那方小小的、发着光的屏幕上。

屏幕上,是一张英俊得近乎张扬的脸。

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线条利落的下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洞悉一切的慵懒笑意。

背景似乎是檀宫的某个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

轰!

林清浅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眼前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张脸在视野里无限放大、旋转、扭曲。

真的是他!

张杭!

那个骗子!

那个恶魔!

那个让她夜不能寐、恨入骨髓却又无法摆脱其魅影的男人!

此刻,正隔着屏幕,用他那双曾让她沉溺的深邃眼眸,含笑看着韩乐乐!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旋转、重组。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冲上耳膜的轰鸣。

韩乐乐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大概是在调侃张杭。

“张杭,你莫要......”

她笑着,后面的话林清浅一个字也没听清。

林清浅猛地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巨大的眩晕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看也没看韩乐乐,跌跌撞撞地冲向卧室门口。

“你怎么了?”

韩乐乐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疑惑地转过头。

林清浅没有回答,也根本无法回答。

她拉开门,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了出去,砰地一声带上了厚重的房门,将韩乐乐错愕的呼唤和张杭可能投来的目光,彻底隔绝在身后。

她一路踉跄着跑回隔壁自己的公寓,背靠着冰冷的合金门滑坐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巨大的震惊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荒诞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彻底将她淹没。

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手指僵硬地在屏幕上戳了几下,给韩乐乐发了一条信息:

乐乐姐,我忽然有点急事,先回去了,不好意思。

发送。

然后,她把手机扔得远远的,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蜷缩在门厅冰冷的地毯上,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窗外波士顿的灯火辉煌,此刻在她眼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这一天,对林清浅而言,煎熬难耐。

她谢绝了韩乐乐吃午餐的邀请,和下午的电影项目。

晚上......注定无眠。

昏昏沉沉,大脑混乱。

根本不知道睡没睡着。

就是那种,朦胧的感觉。

巨大的落地窗外,波士顿港的晨曦刺破灰蒙蒙的海雾,将冰冷的光线投入奢华却空旷的客厅。

林清浅蜷缩在宽大的minotti沙发里,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羊绒毛毯,像一只试图用外壳抵御寒冷的脆弱生物。

她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

震惊、混乱、愤怒、一种被命运戏耍的荒诞感,还有那依旧盘踞心底、无法根除的思念与痛楚,在她脑海里疯狂地搅动了一整夜。

韩乐乐爽朗的笑声、张杭低沉含笑的嗓音、屏幕上那张英俊而熟悉的脸......

如同最残酷的蒙太奇,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麻木的起床,今天要去上课,她去楼下,吃了一口早餐,就对早餐失去了兴趣。

坐在沙发上,怔怔失神。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穿透死寂的空气,也刺穿了林清浅紧绷的神经。

她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将毛毯裹得更紧,仿佛那是最后的盔甲。

苏珊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早啊清浅!太阳晒屁股啦,该去上课了!”

韩乐乐活力四射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涌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件亮橙色的飞行员夹克,搭配黑色紧身牛仔裤和短靴,高马尾随着她轻快的脚步一晃一晃,整个人像一团移动的小太阳,瞬间照亮了过于冷清的玄关。

她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径直走向客厅,目光落在沙发里缩成一团的林清浅身上,脚步顿了顿。

她几步跨过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清浅,眉头微挑:

“看看你这小脸,白得跟纸似的,眼圈黑得能当烟熏妆!昨晚干嘛去了?当贼啦?”

语气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调侃,带着浓浓的川渝腔调。

林清浅缓缓抬起头。

晨曦的光线勾勒出韩乐乐明媚张扬的轮廓,那张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关切和爽朗,仿佛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视频事故从未发生。

这反而让林清浅心头更加复杂难言。

她该怎么面对?

质问她为什么和张杭在一起?

告诉她那个她口中的渣男男友就是毁掉自己的骗子?

不,她不能。

她还没有准备好。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巨大的冲击,需要......再靠近一点,去了解那个她所不知道的张杭的另一面。

这个念头带着隐秘的刺痛和无法抗拒的诱惑。

她努力牵动嘴角,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近乎虚弱的笑容:

“没......没睡好,做了个噩梦。”

“噩梦?”

韩乐乐弯腰凑近一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但很快又被爽朗取代:

“行啦行啦,噩梦醒了就好!赶紧的,洗漱换衣服!霍夫曼老头可不喜欢迟到的学生,小心他让你当堂赏析马拉之死!”

她不由分说地拽起林清浅,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推向卧室的方向:

“快点快点!去换衣服,我等你五分钟!迟到了罚你请我吃一个月的麻辣烫!”

林清浅被她推搡着,被动地移动脚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韩乐乐,对方正冲她扬了扬下巴,笑容灿烂。

那笑容依旧充满感染力,可林清浅的心底,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那眼神里,除了惯常的亲近,似乎还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复杂审视,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无声地安抚。

布朗大学的艺术史课堂。

红砖穹顶下,霍夫曼教授关于中世纪手抄本装饰艺术的讲解如同背景音,在林清浅耳边嗡嗡作响。

她强迫自己盯着投影上的凯尔经插图,那繁复华丽的线条和色彩却无法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留下任何痕迹。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飘向身旁的韩乐乐。

韩乐乐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也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她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随意涂画着,时而皱眉思考,时而因为教授某个冷僻的论点而露出狡黠的笑容。

阳光穿过高大的拱窗,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映亮了她专注的侧脸。

那种旁若无人的、充满生命力的专注感,让林清浅感到一阵微妙的刺痛。

她想起韩乐乐谈论张杭时,眼底闪烁的光彩,那种骄傲的、带着点占有欲的光芒。

那光芒,也曾短暂地出现在自己眼中,当她还以为程默是她的命中注定时......

霍夫曼教授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兴奋:

“所以,艺术史不仅仅是风格流派的更迭,它更是权力意志的书写!谁掌握了解读权,谁就掌握了定义美与崇高的话语权!就像......”

韩乐乐像是被触发了某个开关,猛地举手,声音清脆利落:

“教授!就像那些艺术赞助人,表面上是艺术的供养者,实质上不就是最大的甲方爸爸吗?他们出钱,艺术家就得按他们的喜好来画,贵族肖像?说白了,都是甲方需求的具象化!这跟现在资本家砸钱拍定制电影捧自己小情人有啥本质区别?”

她这番大胆又带着点离经叛道的比喻,引得课堂里一片低低的哄笑和窃窃私语。

霍夫曼教授推了推眼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个赞许又无奈的笑容:

“misshan,你的比喻......很现代,也很犀利,虽然过于简化,但某种程度上,揭示了艺术生产与权力资本之间永恒的张力。”

韩乐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坐了下来,顺手在笔记本上又添了几笔,大概是某个夸张的甲方爸爸形象。

林清浅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心底那份复杂更重了。

韩乐乐的自信、她的锋芒、她敢于在学术殿堂如此直白表达甲方爸爸理论的底气......

是不是也有一部分,来源于她身后那个叫张杭的男人?

那个掌控着庞大资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

课程结束,深秋的波士顿阳光变得稀薄而清冷。

林清浅收拾着书本,心中那股想要倾诉、想要了解、想要寻求某种答案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酒精的诱惑,在此时变得无比强烈。

“乐乐姐。”

她转过身,看向正在往巨大帆布画筒里塞书本的韩乐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试探:

“下午......没事了,要不要......去你那边坐坐?我......想喝点啤酒。”

韩乐乐塞书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落在林清浅脸上。

那双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仿佛瞬间看穿了她平静表面下翻涌的情绪。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几秒钟的沉默,让林清浅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林清浅以为会被拒绝时,韩乐乐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了然又带着点纵容的笑容,川音爽快:

“要得!啤酒管够!正好冰箱里刚补了货!走起!”

她一把拉上画筒拉链,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审视从未发生。

韩乐乐主卧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前,夜幕已经低垂。

窗外查尔斯河两岸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坠落的星河,倒映在深沉的河水中。

室内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暧昧,营造出一种安全的私密感。

两人并排坐在那张厚实的波斯地毯上,背靠着床沿。

中间那张造型独特的金属茶几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空啤酒罐。

百威、科罗娜、还有几罐韩乐乐特意拿出来的国产青岛。

浓烈的麦芽香气混合着一点淡淡的柑橘果香,那是来自韩乐乐点的香薰蜡烛,在空气中弥漫。

林清浅的脸颊早已飞上两抹酡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微醺的感觉像一层温暖的薄纱,包裹着她紧绷的神经,让她一直压抑着的胆怯和冲动都开始发酵、膨胀。

她手里捏着还剩小半罐的啤酒,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一点。

韩乐乐的状态显然比她好得多,脸颊只是微微泛红,眼神依旧清亮,带着点慵懒的惬意。她又开了一罐青岛,泡沫嘶嘶地涌出罐口。

地毯上散落的空罐子无声地诉说着酒精的力量。

五罐半了。

林清浅喝得急,也喝得多,那点微醺正迅速向着醺然迈进。

“嗝......”

林清浅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酒嗝,脸颊更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韩乐乐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地灌了一口啤酒:

“爽快!这才对嘛!别学那些名媛端着,喝酒就要喝出气势!”

她顿了顿,侧过头,目光带着点探究和鼓励,看向眼神已经开始有点飘忽的林清浅:

“说说,心情好点没?还想着昨晚那个噩梦?”

林清浅握着啤酒罐的手指收紧,冰凉的金属罐壁刺激着她的掌心。

借着酒劲,那个在她心底盘桓了一整天的念头,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她抬起头,看向韩乐乐,眼神迷蒙却又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声音因为酒精而有些发黏,却又异常清晰:

“乐乐姐......你......你和你的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啊?”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就是......你说那个渣男?”

韩乐乐拿着啤酒罐的手停在半空,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她看着林清浅被酒精和心事染红的眼睛,忽然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和自嘲的笑容,川音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你说那条渣男啊?”

她仰头又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放下罐子时,发出哐当一声轻响,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说起这个,可有意思了,那家伙......最开始是跟我一个闺蜜安佳玲,玩了个游戏,一个对赌。”

“对赌?”

林清浅的心猛地一跳,酒精似乎都清醒了几分,她下意识地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是......那种......他搞定你的游戏吗?”

她想起了程默,那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搞定我?”

韩乐乐嗤笑一声,摆摆手,眼神里带着点追忆的兴味:

“差得远呢!那会儿他眼里还没我!是对赌!真金白银,哦不,是带‘彩头’的那种对赌!”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盘起一条腿,摆出讲故事的架势,川音抑扬顿挫:

“我闺蜜玲玲,那会儿在江州大学读大二,学生会一个小干部,挺招风的,她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舅舅,叫李涛,也在学生会混,本来有望当个副会长的,结果呢?张杭那家伙,大一新生,硬生生空降,把那个位置给占了!”

“大一?”

林清浅的呼吸微微屏住。

她只知道张杭厉害,却不知道他起点如此之高。

“你以为呢?”

韩乐乐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你太天真的意味:

“那家伙,高中毕业就开始折腾。”

“第一桶金,赚的是沈清柔她爹的!那会儿小柔家有个废弃的养猪场,他鬼精,低价盘过来,结果你猜怎么着?没几天,拆迁了!原地起飞!”

“后来第二笔、第三笔,全跟拆迁杠上了!”

“专挑那些政策模糊、不让交易的城中村老破小下手。”

“眼光毒得跟开了天眼似的!就靠这,大一刚开始,身家就过亿了!”

林清浅听得怔住了,樱唇微张,连手里的啤酒都忘了喝。

一个亿?

大一新生?

这已经超出了她想象的边界。

她印象中的张杭,是那个在画廊、在书店、在雨夜里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的程默,是那个在床上眼神滚烫、掌控一切的男人,却从未将他与如此庞大、如此传奇的商业财富联系在一起。

“厉害吧?”

韩乐乐捕捉到她眼中的震惊,带着点与有荣焉的得意,语气却故意轻描淡写:

“你以为一个小角色,就能入得了我韩乐乐的法眼?”

“就能让我心甘情愿叫他‘渣男’还乐在其中?”

她顿了顿,继续道:

“玲玲那会儿哪知道这些?她只看到张杭空降抢了她舅舅的位置,气不过啊,就去找茬,想给他个下马威。”

“好像是拿拉赞助说事儿吧,想刁难他,结果你猜张杭怎么说?”

韩乐乐模仿着张杭那种慵懒又带着点挑衅的语气:

“行啊,拉赞助是吧?赌一把?输了的人......他当时看着玲玲,笑得特别欠揍,说就亲对方一下。”

林清浅的心猛地一沉。

又是赌!

又是亲一下!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只是猎物换成了那个叫安佳玲的女孩!

“玲玲那傻妞,年轻气盛,又觉得张杭肯定拉不到,脑子一热就应了!”

韩乐乐摇头,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结果呢?张杭那会儿在江州,自己就有公司!他直接带着玲玲去了旁边一家挺大的科技公司,好像叫啥......我忘了,他跟人家老板,就站门口聊了几句,具体说了啥不知道,反正那老板看他的眼神......就跟看财神爷似的!当场就拍板给了笔不小的赞助!玲玲的初吻啊,就这么稀里糊涂输掉了!”

初吻......

林清浅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啤酒罐的拉环,指尖冰凉。

“然后呢?”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然后?”

韩乐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开了一罐啤酒:

“然后这赌局就特么停不下来了!电影票房赌不赌?游戏比赛赌不赌?连世界杯赌球都赌上了!玲玲那运气,也是背到家了!你敢信?连赌球都能输!邪了门了!一路输,输得底儿掉!赌到最后......”

韩乐乐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混合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玲玲连娃都给他生了!娃都半岁了!这赌局还没完!我看呐,再赌下去,怕是要把婚礼都赌进去才算完!”

林清浅彻底惊呆了,手里的啤酒罐差点掉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停止?”

她无法理解,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直输......怎么会一直赌下去?这不是......”

“钻牛角尖了呗!”

韩乐乐一针见血,灌了口酒:

“玲玲那性格,轴得很!不赢张杭一次,她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觉得憋屈!所以现在孩子都满地爬了,这破游戏还在继续,你说是不是孽缘?”

林清浅沉默了。

这哪里是赌局?

这分明是张杭精心编织的、一个让人无法挣脱的甜蜜陷阱!

他用一个又一个赌约,一步步将猎物诱入深处,直到对方心甘情愿地献上一切,甚至迷失在赢一次的执念里,连脱身都忘了!

她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那......你呢?”

她抬起迷蒙的眼,看向韩乐乐,酒精让她问出了更直接的问题:

“乐乐姐,你是怎么......和他开始的?”

“我?”

韩乐乐眼神闪了闪,似乎陷入了回忆,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自嘲和甜蜜的复杂笑容:

“我啊,是通过玲玲认识的,还有我哥的关系,刚开始我哥和他在生意上有些往来,后来是我认识了他,这家伙,眼光是真毒,胆子也是真大。”

她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你可能不信,他从认识我开始,到现在,前前后后给了我三十九个投资项目建议!从互联网到新能源,从影视版权到小众艺术基金......五花八门!每一个!注意,是每一个!都赚了!赚得还不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骄傲和一种被认可的兴奋:

“姐姐我现在的身价,全靠这些项目撑着!硬生生让家族里那些看我不顺眼、嫌我离经叛道的老顽固们闭了嘴!呵呵,现在谁还敢说我韩乐乐只会败家?”

林清浅听得心潮起伏。

三十九个项目,无一失手?

这是何等的眼光和掌控力?

张杭的形象在她心中变得更加复杂和......高大。

那个生活系的艺术家,在商业的战场上,同样展现出了近乎艺术般的精准和创造力。

“然后呢?”

她追问,酒精让她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也让她暂时忘却了心底的刺痛:

“你们......怎么就在一起了?”

韩乐乐脸上的骄傲神色褪去一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也变得柔和飘忽起来,仿佛陷入了某个甜蜜的瞬间。

“哦,对......”

她声音轻了些:

“有次,我们一起去含国那边出差,晚上一起吃饭,喝了点酒,聊着聊着,气氛就有点......暧昧。”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味当时的场景。

“那家伙,突然就看着我,眼神......啧,说不清道不明的,带着点坏笑,问我要不要也赌一把?跟安佳玲那种?赌个吻?”

韩乐乐模仿着张杭的语气,慵懒中带着一丝挑逗。

“我当时就笑了!”韩乐乐一拍大腿,川音里带着点豪气:“我说你敢吗?”

“结果,他还真敢。”

“仿佛就没有他害怕的事儿。”

她眼神亮晶晶的:

“然后......就亲了呗。”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罕见的羞涩和沉醉:

“那是我初吻呢......我没想到......亲嘴......真的舒服!”

林清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初吻......又是初吻!

张杭似乎对掠夺初吻有着某种执念?

或者,这只是他开启一段新游戏的惯用仪式?

“再然后嘛......”

韩乐乐脸上的红晕更深了,语气也变得洒脱起来,带着点江湖儿女的豪爽:

“前后被他亲了几次,我就发现,完了,栽了!我总想他,越来越想,吃饭想,画画想,睡觉也想!那感觉......抓心挠肝的!”

她灌了一大口啤酒,仿佛要压下那份悸动:

“我韩乐乐是什么人?想就想呗!扭扭捏捏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就主动了!”

她掰着手指头,像是在细数自己的战果,语气带着点小得意:

“主动亲他!主动撩他!主动......睡他!”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抓起啤酒罐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口。

林清浅看着她坦荡又带着点羞涩的样子,心底那份复杂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

羡慕?

酸楚?

还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

她们都陷入了张杭编织的网,只是韩乐乐选择的是主动沉沦,甚至乐在其中。

借着强烈的酒意,那个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疑问,终于冲口而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控诉:

“乐乐姐......你......你真的不在意吗?不在意他......他身边......有很多女人?”

问出这句话时,林清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紧紧攥着啤酒罐,指节发白。

韩乐乐脸上的笑容不减,甚至反问一句:

“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正常来说,也就是许多女人经常谈起的话题,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又不是圣人。哪个女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她顿了顿,拿起啤酒罐,却没有喝,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罐身:

“但真实情况呢?小到她们的在各种地方打工的老公,有多少出轨的?大到我们这个圈子,清浅,你也是这个圈子长大的,你该懂的,男人,尤其是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爬到这种位置,手握巨大财富和资源的男人......出去应酬,逢场作戏,甚至......有点露水情缘,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潜规则,这就是他们那个世界的运行方式,资源、人脉、荷尔蒙......很多时候是搅在一起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张杭呢?”

韩乐乐话锋一转,眼神里透出一种近乎执拗的认可:

“他比那些人......强一点,至少,他懂得分寸,他不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带到我们面前,不会让那些东西脏了我们的眼睛,扰了我们的生活,他分得清什么是‘玩’,什么是‘家’。”

她灌了一大口啤酒,语气重新变得强硬起来:

“再说了!理解一下嘛,他辛辛苦苦赚钱图什么?图的不就是个痛快?图的不就是能随心所欲?对不起老弟的话,赚那么多钱干嘛?当守财奴吗?而且真正让我离不开他的,不是他有多少钱,也不是他睡过多少女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清浅:

“是他这个人!是他的内核!是他的灵魂!你懂吗?”

“他对身边人是真的好!掏心掏肺的好!”

韩乐乐掰着手指,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

“妃妃,苏瑾,还有乔雨琪,乔雨琪是他青梅竹马,妃妃是他第一个女人,现在也给他生了娃,当眼珠子一样疼!钰姐李钰,那是他大学时的导员,比他大好几岁,怎么了?他照样风风光光娶回家,办婚礼一点不含糊!”

“玲玲,安佳玲,被他那个破赌局坑得娃都生了,他亏待过玲玲一分一毫没有?不妨和你说,玲玲的妈妈,在家族公司的占股,已经是很逆天了,原因就是张杭出手帮忙了。”

“还有沈清柔,沈斌的女儿,家里有底子,性子傲得很,在他面前不也服服帖帖?”

“还有白小桃......哪个不是有才有貌有家底的?”

“为什么这么多优秀的女人愿意跟着他?心甘情愿甚至主动往他身边凑?”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林清浅迷茫的眼睛:

“就因为他是张杭!他给了每个人他能给的!尊重、关怀、实实在在的依靠!”

“不是虚情假意,是掏心窝子的!他记得每个人的喜好,会在妃妃画设计图熬夜时默默煮好宵夜放在旁边,会在钰姐带学生比赛压力大时放下工作陪她散心,会在玲玲钻牛角尖想赢他一次时不动声色地安慰让她开心一下,会在大家遇到困难时毫不犹豫地伸手......”

“他不是神,他渣,他花心,但他有温度!他有爱人的能力!他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瑕疵更有光芒的人!”

韩乐乐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近乎信仰般的狂热:

“不像你遇到的那个傻逼渣男!”

她话锋猛地一转,语气瞬间变得刻毒无比,川渝方言的狠辣淋漓尽致地爆发出来,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向那个不存在的骗子:

“纯粹是个人渣!垃圾!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儿!”

“骗财骗色骗感情!”

“利用别人的真心当垫脚石!”

“这种背时砍脑壳的龟儿子!就该出门被泥头车撞死!”

“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生个娃儿没屁眼!断子绝孙!祖坟冒黑烟!下十八层地狱油炸火烧永世不得超生!”

她骂得酣畅淋漓,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林清浅脸上,仿佛要用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将那个伤害了她朋友的渣男挫骨扬灰。

其实这也是,韩乐乐觉得自己太夸张杭了,怕刺激到清浅妹妹,便骂骂咧咧的说了些。

林清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恶毒诅咒惊得浑身一颤,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她脸色古怪,手指紧紧抠着地毯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那些诅咒,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在她心上!

因为韩乐乐口中那个该被泥头车撞死、断子绝孙的龟儿子,此刻正隔着半个地球,也许刚刚挂断和韩乐乐甜蜜的视频通话!

巨大的荒谬感,让她几乎窒息。

她看着韩乐乐因为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为她打抱不平的熊熊怒火......

这怒火如此真诚,如此炽热,却又如此......

错位!

如此讽刺!

“乐乐姐......”

林清浅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试图打断这让她心脏抽搐的诅咒。

“嗯?”

韩乐乐骂得正起劲,被打断,有些不满地看向她,但眼神里的关切依旧: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骂得还不够狠?对这种贱人,就不能客气!”

“不是......”

林清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内心,酒精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在她血管里奔涌。

她看着韩乐乐,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我是说......你那个......张杭......他对你,也这么好吗?像......像你说的对其他人那样?”

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期待。

“他?”

韩乐乐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点燃了某个开关,刚才骂人的狠厉瞬间消失,脸上绽放出毫不掩饰的、带着炫耀色彩的笑容,眼神亮得惊人,语气也变得轻快而甜蜜,带着强烈的双标感:

“他当然好!虽然渣是渣了点,但对我没得说!”

她掰着手指数,像个热恋中的小女孩:

“细心?那必须的!我上次随口提了句想吃锦城老巷子里那家开了三十年的肥肠粉,你猜怎么着?隔了半个月,他出差路过锦城,硬是绕了大半个城,排队一个多小时,打包了保温箱给我空运过来!”

林清浅微抿嘴唇:“他对你真好。”

“当然了,不像是你碰到的那个狗东西,畜生一样。”韩乐乐理所当然的说:“浅浅,我真替你感到不值,你怎么就遇到了那么个东西,我真的......”

毫无疑问,又是一系列的抨击。

然而,林清浅却受不了啊。

她大脑一热,忽然说了句:

“如果我遇到的那个人,叫张杭呢?”

话音落下。

林清浅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

林清浅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多么大的祸!

哎呀!

完了!

我怎么脑袋一热,把张杭的名字说出来了?

啊啊啊!

要死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抱紧了膝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不敢再发出声音,只是惊恐地看着韩乐乐。

又是令人窒息的几秒沉默。

突然,韩乐乐眼神明亮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

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没听错吧?张杭?”

韩乐乐有点尴尬的样子,然后笑呵呵的说:

“嗯,我说呢!”

她点着头,眨巴着眼睛,似乎在琢磨,自己骂张杭的话,不会从林清浅这边传到张杭耳朵里吧?她有点心虚的说:

“哪个龟儿子能用出这种‘生活艺术家’的手段!把人心当画布,把感情当颜料,一步一步,算得津津有味!原来是他!难怪!难怪!”

她猛地向前倾身,双手撑在茶几上,身体微微前压:

“怎么样?清浅?我就说嘛!像你这种......从小被保护得跟水晶娃娃似的、心思纯粹、眼神干净得能一眼看到底的女孩儿......一般人哪里拿得下?一般的套路哪里骗得了你?”

“但他张杭......不是一般人啊!”

“他是猎手!是顶级的猎手!他看上的猎物,就没有能跑掉的!他玩的是最高级的局!下的是最狠的饵!钓的就是你这种......最干净、最美味、最让人有征服欲的‘大鱼’!”

“呵......”

韩乐乐那古怪的笑容咧在嘴角:

“清浅......”

她的声音终于软化了一丝,带着无奈:“真尴尬啊,我没想到啊,唉,你......怎么哭了?”

这句明知故问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清浅。

一直压抑着的巨大委屈和心酸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我委屈......乐乐姐......我好委屈......”

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为什么......为什么他骗我......为什么他对我......没有像对你......对她们那样好......为什么他只给我痛苦......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他的爱......一点点都没有......只有欺骗和......冰冷。”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淹没了她。

她蜷缩在地毯上,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些天积压的所有痛苦、所有不甘、所有被强行压抑的爱与恨,全部倾泻出来。

韩乐乐看着她崩溃的样子,脸上那种怪异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浓重的阴郁。

她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里翻涌着激烈的情绪风暴。

她猛地伸手,一把抓过被扔在旁边的手机,装模作样的喊了句:

“格老子的!”

“老子现在就打电话问这个龟儿子!问问他张杭!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韩乐乐打开了通讯录,其实第一个就是张杭的名字,但她直接滑过,装作寻找对方姓名的样子。

这电话,当然不会真的打......

“不要!!!”

林清浅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韩乐乐拿着手机的手腕!

“不要打!乐乐姐!求你了!不要打!”

林清浅哭喊着,脸上涕泪横流,充满了惊恐和哀求:

“不能让他知道!不能!求你了......乐乐姐......别打......”

她语无伦次,只是死死地抓住韩乐乐的手腕,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韩乐乐任由林清浅抓着自己的手腕,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拨号盘的界面。

房间里只剩下林清浅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灯火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韩乐乐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深深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那口浊气,仿佛带着千斤的重量。

她挣脱开林清浅的手,动作不算温柔,但也没有再拨电话。

她将手机屏幕按灭,随手扔回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好......不打。”

韩乐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自己男朋友造孽了啊,欺负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儿,还伤的这么深。

“你......想知道他更多的事?”

韩乐乐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她太清楚林清浅此刻的心思了。

恨他,却又无法自拔地想了解他,想弄清楚那个将她玩弄于股掌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清浅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啜泣。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韩乐乐冷硬的侧脸线条,用力地点了点头。

像一个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哪怕前方是海市蜃楼,她也想看一眼。

韩乐乐没有看她,只是拿起茶几上还剩小半罐的啤酒,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张杭......”

她放下空罐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带着一种旁观者的、近乎冷酷的剖析,却又奇异地勾勒出一个更加立体、更加令人心悸的形象。

“他上大学,最开始搞的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

韩乐乐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一个草台班子,叫‘杭柔传媒’,沈清柔的‘柔’,那大概是他唯一一个......到现在都没怎么赚到钱,甚至可能还在贴钱的公司,但名气挺大的,在丫丫的龙族,是杭柔传媒的,现在是全网第一公会,就是不赚钱,他自己都说过,那是他第一次的失败的尝试。”

林清浅安静地听着,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专注起来。

这是她从未了解过的起点。

“真正让他起飞的,是游戏。”

韩乐乐的眼神变得有些遥远:

“欢乐游戏是他搞的第一个公司,当时还在江州大学创业基地,一个简单到近乎弱智的网页小游戏,师兄弟来砍我,一刀999这些东西,靠病毒式传播和擦边球广告,莫名其妙就火了,赚了第一波快钱,接着是‘开心游戏’,这才是重头戏。”

“开心游戏的总部设立在纽约了,你以为植物战僵尸、愤怒小鸟、鳄鱼爱洗澡、部落冲突......这些火遍全球、让你我爸妈都沉迷的游戏,是怎么来的?”

她转过头,第一次看向林清浅,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真相揭示:

“立项!核心玩法!市场定位!甚至那些让人欲罢不能的付费点设计......背后全都有张杭的影子!是他亲自参与,甚至主导的!他根本不是外界传言的甩手掌柜!他是那个藏在幕后,精准操控着全球几亿玩家情绪和钱包的......操盘手!”

嘶......

林清浅倒吸一口冷气。

操控几亿玩家的情绪......这比生活系的艺术家更加宏大,也更加疯狂!

她仿佛看到张杭站在云端,面无表情地拨弄着无形的丝线,让无数人在他设计的游戏规则里沉沦欢笑。

“你以为这就完了?”

韩乐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

“还有地产!太行房产!现在叫太行集团了,庞然大物!你知道它最初起家的那几个关键地皮,是谁的眼光拍板的吗?就是张杭!”

“在所有人包括官方的、或者专家,或者什么内部人员,都不看好的时候,他力排众议,甚至压上自己的身家去投资!结果呢?政策倾斜,地铁规划,新区开发......每一次都像踩在了命运的鼓点上!精准得可怕!”

“还有科技......”

韩乐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某种非人智慧的敬畏:

“威信科技!那个张大福!现在人称‘张教主’,移动互联网的巨头!当初在广城,在迅藤公司也是高层之一!是张杭!亲自跑去,三顾茅庐,把他挖了出来!给了他平台,给了他资源,甚至帮他顶住了初期所有的质疑和压力!结果?呵......一个庞然大物拔地而起,改变了多少人的生活方式!这叫什么?这叫点石成金!这叫......造神!”

韩乐乐停了下来,房间里只剩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林清浅几乎屏住的微弱气息。

窗外的城市灯火无声闪烁,映照着地毯上两个各怀心事的女孩。

林清浅已经完全呆住了。

韩乐乐口中描述的那个张杭,不再是那个只会玩弄感情的生活系艺术家,也不再是那个在床上眼神滚烫的掠夺者。

他成了一个......近乎传奇的存在!

一个在商业战场上翻云覆雨、眼光毒辣、手段通天、甚至能造神的......怪物!

原来,他的艺术,远不止于感情。

在更广阔、更冷酷的商业世界里,他同样将掌控和创造演绎到了极致,达到了令人望而生畏的艺术层次!

他的每一次落子,每一次判断,都精准得如同经过最严密的计算,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直觉的、洞穿未来的魔力!

他太厉害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巨大的陨石,狠狠砸在林清浅早已混乱不堪的心湖上,激起滔天巨浪!

恨意依旧在,恐惧也未曾消退,但在这滔天巨浪之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

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撼、无法理解、甚至......一丝丝连她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扭曲的仰慕感。

原来,让她痛不欲生、恨入骨髓的男人,是如此......光芒万丈,又如此深不可测的存在。

她蜷缩在柔软的地毯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身体微微颤抖着,无声的泪水再次浸湿了昂贵的羊绒家居服。

只是这一次,眼泪里除了委屈和痛苦,似乎还掺杂了更多......难以名状的东西。

夜更深了。

查尔斯河上的灯火,如同无数窥探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顶层公寓里这场无声的风暴。

金丝牢笼的墙壁上,那道被韩乐乐强行凿开的缝隙,此刻仿佛正透进来自深渊的、冰冷而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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